盒饭。

笼子里的小孩佝偻着背，脸上不知道打哪蹭的一道口子，看那伤口的形状，估计是撞到笼子上伸出来的铁丝上了，

半根指头长的伤口，呼呼的往外冒血，

那小孩却还跟不在意一样，猩红的血流到嘴角，就伸出舌头舔一下，连带着嘴旁边的黑灰都给舔掉一层，露出原来底下还算白的皮肤。

伤口挺深的，外面的皮肉都有点外翻了，见顾晨走过来，他立马又呲起牙，但没想到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又疼的皱起鼻子。

呲牙咧嘴的像是个小丑。

顾晨不自觉的蹲在那锈迹斑斑的铁笼子前。笼子里的小鬼畏畏缩缩的退到笼子后面，但还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要是有毛，恐怕得炸起来。

笼子里有个碗，还有个筷子，但显然筷子是没什么用，被某小孩撅成了两节用来泄愤了。

黑黢黢的小孩明显是经常挨饿的样子，腹部随着呼吸露出清晰可见的肋骨。

顾晨叹了口气，可惜，自己没什么办法能帮他。

顾晨起身，打算离开。

在自己肚皮都混不饱的情况下，很难能顾及到其他人。

笼子里的小孩见那刚刚蹲在笼子前的身影越走越远，逐渐恢复到了平静的状态。他刚想舔一舔自己脸上那道撕裂的伤口，就看见那人又折了回来，匆匆塞进笼子里的碗中一个东西，又快速离去了。

白白的东西，小孩吃过，干涩难咽，有时还会掉渣。听笼子外的人说过，那叫“馒头”

但里面这黄灿灿的，泛着油光和香气的东西，却意外的勾人食欲。

外面那白白的东西，也不似以前的干硬，暄暄软软的，碰起来还是温热的。

巨大的腹鸣让小孩没时间纠结这里面的东西了，张口咬住那白胖的“馒头”，三口两口咽进了肚子里。

很好吃

小孩咂咂嘴，忽然有点期盼那个人再来了。

顾晨和其他的支教老师一样，是政府统一分配的矮房。算是暂居在这里。

跟着顾晨来的还有一个老师，虽然住在这里，不过去了邻村。

两村隔着不太远，晚上回来到也能说说话，也算排解一下在异乡的孤独感。

把这事跟他说说，看看邻村有没有人有条件收养一下这个小孩。

顾晨心里始终过意不去，明明是跟他没有关系的一件事，却总是觉得是自己没有做到什么。

可能自己就是这种人吧，总想着往自己身上揽事儿。

顾晨决定不再因为这个所有人都不管的事情而心烦，他准备收拾一下教案，或者再去几个同学家里家访，总之，忘掉先前那个小孩就好了。

顾晨坐了下来，渐渐的沉下心，开始准备明天要讲的东西，

夜色渐渐的降临，山里夏天的晚上多少还是有些凉意的，

顾晨拿起一个外套披在身上，稍微挡一下吹进来的风。

还有一堂课的笔记要写，能来山里的老师不多，所以基本上一个老师要包了全部的课。

等到写完，基本上村子里就已经没有亮灯的了，看了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考虑了明天第一天正式开课，顾晨决定还是要早些睡。

躺在有点微微返潮的床上，顾晨不自觉的想到了白天那个狼孩，

也不知道冷不冷，不如明天给他带点衣服什么的，

辗转反侧了好久，终于在这个不大的小床上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顾晨顶着两个发青的眼袋见了他的同学们第一面。

晚上想的太多，脑袋里考虑的事情让顾晨翻腾了好久才睡着，甚至导致今天一早差点没有起来。

第一节课，老师来的比学生还晚，实在是不太合适。

强打起精神和底下的小豆芽们互动，一连上了四节课，脑袋瓜都被这群不停叽叽喳喳的好奇小孩吵的有点头疼。

终于到了中午休息时间，顾晨总算能补补觉了，学堂离村里还是有些距离的，大部分孩子也不回家，有人是带的饭，也有是家长抽空送过来了。

顾晨早上没来的及吃饭，所以中午也不可能带饭，让人来送？更是不可能，

顾晨窝在桌子上，试图用睡觉来赶走饥饿。

“顾老师”

门口有人叫，听声音明显不是班里那帮孩子，像是来找学生的某个家长，

顾晨抬起头，看清了来人，是个十三四的小姑娘，

“顾老师，这是带给小鹏的饭”小鹏的姐姐递过来一个布包着的盒子，

顾晨接过，正准备喊小鹏过来，就见那个不高的小姑娘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一份出来，低着头，

“老师也还没吃呢吧，”小姑娘将那份也放到顾晨的手里，“这份是我妈说带给你的”

“这”顾晨本来想推脱，但肚子适时的发出的抗议让顾晨一下子不好意思了起来，

他尴尬的笑笑道“早上没吃饭，现在确是饿了”，

不好在推脱了，顾晨拿起那盒饭，冲着她笑了笑“那我就收下了”

看见顾晨拿走，那小姑娘也挺开心，眯起那双黑亮的眼睛，嘴角止不住的向上翘起。

十三四的小姑娘笑起来纯朴无暇，是在钢筋水泥混筑的城市里没有的样子。

顾晨忽然感觉到了这种生活的美好，质朴，善良的情绪和氛围随时随地的包围着自己。

拿着那盒饭，走进教室，把正在跟着几个小男孩玩“摔片”的小鹏喊出来，小孩欢天喜地的跑到自己姐姐跟前，不知道说了去说什么了。

人家姐弟俩说话，顾晨也不好多留，只能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小办公室呆着了。

外面知了吱吱喳喳的叫着，吵得心里有点躁的慌，失去了刚刚那个为人师表的形象，顾晨把自己摊在椅子上，看着头顶摇摇晃晃的风扇，鼻子里都是刚刚的饭菜香，思绪好像一下就又飘到城里，也是头顶带着摇摇晃晃的电风扇满屋飘着饭菜香的小出租屋里，屋里虽然就他和妈两个人，生活虽然过得有些拮据，但也还算幸福美满，虽然留给他上学的钱并不是很充足，但倒也够他和妈妈的开支，

顾晨调整了一下坐姿，将那个泛着红光的筷子插进饭盒里，心不在焉的搅弄了那么几下，本来下面是米上面盖着的饭，全部搅成了一团，就开始像他后面的生活一样，乱成了一团麻，

顾晨叹了口气，不再想那些糟心的往事，母亲已故，了无牵挂的他打算在山村教书，对于从未谋面的父亲，顾晨并没有想过太多，也许是死了，也许是还活在这个世上的某个地方，但那些已经跟她没有什么其他的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