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玉宝，他耳边总有声音呼唤：“六哥，峰哥，玉峰哥。”
他下意识转着头看，躺在冰台上，带着霜花的尸体。
小臂，脖颈布满一片片好像被人暴击的暗紫色淤痕。
玉宝那么乖，脾气那么好，他从不会跟人争执，更别说打斗。
玉宝怎么会受伤呢？
他恍惚地想，是不是警察弄错了，这尸体不是玉宝？
老汉和老娘悲苦凄凉的脸印证，玉宝真的没了。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被分离成两半，一半轻飘飘的，一半沉甸甸的。
他木然站起来。
他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移动，耳边乱糟糟像是蝉鸣，又像是电锯锯金属的嘶嘶声。
他的心空落落的，呼吸也提不上气来。
他心慌得很，好像开车撞了人跑掉，生怕被人找到的紧张和害怕。
胖警察的电话突然响了，寂静的停尸间里，手机铃显得非常响。
胖警察掏出电话，来电显示，电话那头是自己搭档。
电话那头说：“老窦，咱们昨天从现场拉回来的那个小黄毛，刚医院来电话说，他得住院观察，说他精神受刺激了，应激性精神创伤啥啥的？他现在的样子，没法跟他问话，咋办？”
窦警官习惯性撇撇嘴角，这种无头绪的案子见多了，已然这样了，还能怎样？自己又不是医生。
他对着电话大声说：“啥咋办，我们也没得办法。咱又不是医生。给那家伙两片药，给吃好了。既然那人神经了，那就等到他不神经了，再问喽。你这会问，他能说个啥？他就算能说，你敢信啊？这个案子先放着了吧。咱还有其他案子，也得赶着要处理啊。就这样说，我一会也都回去了。”
窦警官提高嗓门的目的是，让这一家子听到这个消息，他就不用再跟他们重复一遍了。
挂电话时，他用眼角瞄一眼这家子。
老太太怔怔看着窦警官，咧着嘴，更加哀苦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老头深抽一口气，还没呼气，紧跟着又抽一口，然后缓缓向后仰。
“老头子啊。”老太太哭叫着，手脚慌乱地掐老头人中。
老头虚弱地哼哼着，强抬着头，张着嘴，却哭不出声音，泪眼婆娑看着冰棺。
老太太哭着，用自己瘦弱的手臂，托着老头的头。
不住叫喊陪同他们来的儿子赶紧过来。
窦警官对这种场景一点都不陌生，案子办多了，什么样的场面几乎都见了。
心肠似乎也与常人不一样了，血腥可怕的，残忍变态的，在他眼里都是案件现场或者案发场景。
刘玉峰走到自己老汉身边，托着老汉的背，架着老头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老太太抓着刘玉峰另一只手臂，极慢地拖着腿，跟着他走。
窦警官朝刘玉峰一家子的背影喊：”哎，你们不能走，还要签字呢，你们要签认尸单啊。哎。”
这家人木然地走出去，谁也没理会窦警官。
“得签字啊。”窦警官朝他们背影挥手，大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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