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棚户区,天空,道路全部开阔起来。
阳光不再被遮蔽,明亮亮地照在地上,路上,还有人的身上。
人的心思在阳光下,活泛起来。
刘玉峰边走,边想玉宝的事。
他现在需要找人问玉宝的事。
只有找到人,找对人,才能问出事,问出人。
找到凶手,才算是对泉下的玉宝,尽到当哥的责任,才能止住老汉,老娘的悲痛。
所以,眼下,第一件事,是找人。
从哪找?找谁?
刘玉峰问自己。
他很快给自己一个答案。
玉宝是在吴家碑出事的,应该去吴家碑。
到吴家碑找人。
玉宝是在吴家碑的小楼公厕被发现的,小楼附近的人,多少应该知道点这事。
当时应该有人去凑着看热闹,应该先找那些人问问。
刘玉峰想好后,立刻做了决定,去吴家碑。
他朝棚户区附近的公交站走去。
多年的工地生活,使刘玉峰的活动范围一直在宿舍,食堂,工地三点之间。
早晨,洗漱后,去食堂。吃完早饭,去工地上工。
中午下工去食堂,吃完,稍作休息,下午接着干活,然后是晚间休息。
他一直过的,是单一的点对点的生活。
有时从工地回城,也是到家给老头老娘钱后,吃一顿饭,就又返回工地。
他对城里总是匆匆一瞥,他从未探究过他所存身的这个城市。
现在,为了玉宝的事,他必须从工地转移到城里,融入城里的生活。
显然,他还不适应这样的新变化,仿佛进到一个新世界。
比如他想要坐公交去吴家碑,就被为难住了。
他趴在公交站牌前,仔细在公交站牌上找吴家碑。
途经这个站的19路,30路,28路,这三路车,他硬是没找到,哪辆车去吴家碑。
他不知道,没有直达,是可以转车的。
公交站台有几个人也在等车。
刘玉峰犹豫再三,还是张不了嘴跟人问,怎么去吴家碑。
他总怕麻烦别人。
因为给麻烦别人,就得回报别人,麻烦完,即刻能回报,那他也心安。
如果无以为报,还要给别人添麻烦,刘玉峰心里会负疚般过意不去,想想就愧悔和自责。
慢慢地,他养成能不给人添麻烦,就不麻烦别人的习惯。
犹豫再犹豫后,刘玉峰决定边走边找,走到吴家碑去。
现在,他身上最不值钱的就是一身的气力了。
他也不怕浪费时间。
时间对他来说,不如钱贵。
钱对于他来说,反而是最难得的了。
没有了工作,就没有了收入,他必须对兜里并不宽裕的钱,精打细算。
他打算用自己的体力和时间,省下坐公交的钱。
挣不来钱的时候,钱不就得一点点省出来,挤出来的么。
刘玉峰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不自觉地对搓着。
他紧张或高兴时,或着思考时,他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就相互搓着。
这个下意识的习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疾步走着,大幅甩着胳膊,食指和拇指对搓着。
他在心里为自己开脱,为了省钱,不得不走路的难堪,还有他对怎么去吴家碑一无所知的尴尬。
路上的人形形色色,刘玉峰走着,朝他们无助地张望。
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人注意刘玉峰,也没人为刘玉峰的张望,停下匆匆过的脚步。
行走在人群中的刘玉峰,是行走大军的一员,只是他的脚步,没有明确的方向。
虽然头绪,方向不清晰。
使命感催促他,他必须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