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通电话，气恼还没消地问：“做啥子？”
“刘玉峰，你赶紧回来。你老汉浑身难受得很。”老娘满是抱怨，似乎家里的不幸，都是刘玉峰造成的。
“晓得了。”刘玉峰挂了电话。
游逛了大半天，已经过了中午饭点，又渴又饿的刘玉峰，却不舍得花钱买点吃的。
加上老娘叫他回去，他决定索性回去，也好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想着老汉老娘总找邻居找借电话，路过林荫下的店铺的时候，便从打折的干果铺买了袋葵瓜子。
回去后，刘玉峰提着瓜子到邻居家，本打算放下，说声谢谢就走。
邻居嬢孃爹爹笑着推让着，被院子眼尖的孩子们发现。
都跑过来，从刘玉峰手里拿过瓜子，一哄而散地跑回院子，抵着头抢着抓瓜子吃。
嬢嬢忍不住问起刘玉峰，现在他老汉老娘还那样难过没。
刘玉峰知道问的是玉宝的事。
每家难过的事，都是一本经，总不能页页都翻起，念给人听。
家里事一言难尽，又无从说起，他只能黯然地低着头，捻动着右手食指和拇指。
邻居爹爹暗推嬢孃一把，笑说：“婆娘家头发长见识短，哪壶不开提哪壶。”
忙又转移话题，问刘玉峰：“上午见你在公交站，去哪了？”
刘玉峰说去吴家碑。
听到吴家碑，爹爹马上有了共鸣：“去吴家碑，千万不要转407，这个傻婆娘前几天去吴家碑，就是转了407，愣是多花5块钱。憨批婆娘。”
嬢嬢立刻解释：“哪个晓得它超过3站都要加钱，我上车他又没得说，我下车硬是要叫我补钱，说我是憨批，我要是知道多加五块，我肯定是坐35路啊，不得坐那个砍脑壳的407撒。”
刘玉峰心里一动，想问从去吴家碑怎么坐车。
他不断催促自己开嘴，急得脑袋嗡嗡的，就是张不开嘴问。
寒暄着，刘玉峰脑子的弦，一直挣扎在要还是不要问上。
他敷衍地跟爹爹，嬢醸回话。
话越说越少，场面越来越冷。
直到嬢嬢说要准备晚饭了，爹爹跟着说要帮忙，刘玉峰才讪笑着离开。
刘玉峰走着暗骂自己，属蚌壳的，越撬越紧。
家门口，老娘支着胳膊捂着半脸，坐在小竹椅上，苦愁着脸，不知想什么。
从屋外进来，屋里的昏暗和和凄凉立刻包围上来，叫人心里得发慌。
沾着饭粒的碗，汤汁里泡着几片菜叶的盘子，筷子堆在桌子上，旁边的锅里有半铲剩米饭。
刘玉峰伸手捏起剩米饭块，塞嘴里，三两下就下肚了。
吃完剩饭的刘玉峰还是饥肠辘辘，问老娘：“有吃的呗？”
老娘仍旧支着胳膊原样坐着，没有应。
刘玉峰朝老娘走过去说：“做饭吧，我饿了。”
老娘抬起泪眼看看他，没有作声，过了一会，才幽幽地说：“刘玉峰，你回来问都不问我一声，你老汉咋样了，一回来，都叫老子做饭撒，你咋那么有功啊，一回来，老娘都得给你做饭吃。”
木板搭成的小床，被老汉辗转得咯吱咯吱作响。
老汉高一声低一声的哼哼，哼着哼着又哭起来。
哭着唤起玉宝，玉婷来，哭着又骂起来，骂该千刀的害了他的玉宝，叫这个人不得好死，下十八层地狱，上刀山，下油锅。
老刘哭骂到力竭，才嗳一口气，叹一声地消停下来。
刘玉峰的心仿佛被绳紧紧捆上，加上又饿得浑身发抖，心慌头晕，窒息地几乎喘不上气。
他抖着手在门后灰不溜秋的碗橱里，翻出一片干瘪的大饼，还有一碗底干巴的咸菜，就着盘子里的剩菜汤狼吞虎咽起来。
吃完，他赶忙给老头老太煮了点粥，做晚饭。
老头一口没吃，老娘勉强吃了半碗，歪着躺在小床上去了。
一夜，刘玉峰几乎没有睡。
天快亮时，刘玉峰才稍微睡了会儿。
老娘在屋里东摸西摸的声音，吵醒了刘玉峰。
他赶紧起来洗漱后，抓起一个凉馒头，就出门往公交站去。
吴家碑是压住他心上的一块石头，他必须把这石头搬开。
他都想好了，一天找不到，按两天找，两天找不到，就三天-----
两拨人都上了公交走了，刘玉峰还站着公交站发愣。
昨天一天瞎逛的徒劳无功，还有从他站在站台到已经开走五六趟公交，让刘玉峰对自己张不开的蚌壳嘴，深感郁闷。
“问下，你能死啊？”他暗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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