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大山,位于广西的西部,因山脉连绵, 峰峦重叠,点不清,数不尽,故称十万大山。
周翔就是埋骨在这里。
十万大山她也不是第一次来,之前在攻略其他目标人物的时候001、哦,不,是周翎也曾装神弄鬼的在十万大山里住了好几个月,后来被人间帝王以巫神入世的名义请到了王都,开始了她装神弄鬼的日子。
想起在古代装神弄鬼的日子周翎就深深地叹了口气,无比的怀念那时候的轻松自在。
古代人可不背什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他们只相信眼睛看到的,祖辈们口口转下来的传说神话,可比现代这些唯物主义的同志们好忽悠多了。
捏诀掐指,算出周翔的所在地,周翎认命地背着刚刚从山下买的大背包一步一步的往目的地走。
一边走还一边吐槽系统,寻找主目标人物就非得自力更生吗?
再怎么说她的设定也是非常有范儿,非常能装逼唬人的修行人士吧?
你见过谁家修行人士靠两条腿走远路的?
不都是御剑飞行,或者是腾云驾雾吗?
规矩那么死板干嘛!
她一路嘟(骂)嘟(骂)囔(咧)囔(咧)的走到目的地,看到眼前的情形她的心都要了。
谁能告诉她这要怎么挖?
她上山来的时候总不会带把锹吧?
泥石流到来的时候周翔已经被逼到了断崖边,如果真是泥石流把他埋住了的话恐怕光泥浆都得有几米厚,这要怎么挖?
周翎长长地叹了口气,深深地觉得自己装神弄鬼的生涯受到了极大的挑战,搞不好一世英名就能毁于一旦。
没办法,苦逼归苦逼,该干的活还得干。
凭借着这么多年的装神弄鬼,简单的掐算定位她还是会一些的。
磕磕绊绊十几次她终于算出周翔所在的位置,认命的拿起一旁的尖头木棍认真地戳戳戳——
从早到晚,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时间,周翎终于看见了周翔的遗体。
被泥石流埋没的痛苦使得周翔面庞狰狞,双眼死死地闭合在了一起,两条手臂诡异的扭曲着,似乎是摔下来的生生摔断的。
说实话,这样的死法确实是不美观,因为周翔的死亡实际上是属于机械性窒息死亡,简单来说就是被憋死的。
周翎细细的用水冲干净周翔脸上的泥土,又用湿巾简单的给他擦拭干净,这才看清了周翔的样子。
能进娱乐圈的长相一定是不错的,剑眉浓密,鼻梁高挺,总而来说骨相不错,就是死的时候太过痛苦,致使五官变形难以看出他生前的风采。
长叹一声可惜后周翎就开始了她的“做法”,她先是用犀角香聚起周翔的魂魄,将其凝成一条白玉手镯戴在左腕,后用秘法耗尽其血肉,凝成一串红色珠串戴在右腕,骸骨则是留在这里等着晏明修发现。
完成这一切之后她才转身离去。
一阵清风吹过,卷起满地枯黄,掩盖住了一切。
周翔的遗骨安静的沉睡在这里等待晏明修的发现。
至于晏明修发现之后是什么样的心情,呵,那就是他们晏家需要去操心的了。
*
晏明绪最近是不是的就会经常往寺里来,美其名曰参悟佛法平心养性,实际上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寂空大师大抵也能猜的一二。
对于此事,寂空大师也乐得旁观,也许明绪的缘分就在这了也说不准。
晏家兄弟再次到访的时候寂空正在竹林里下棋,刚刚他坐禅时忽然想到了棋局的破解之法,遂燃香请翎前来破局。
晏明绪带着弟弟来到竹林的时候周翎已经到了,如同上次一般,竹林里再次薄雾袅袅,带着丝丝缕缕的冷香,让这深秋时节显得越发寒凉。
观棋不语真君子,这道理晏家兄弟都明白,便立于一旁静静观局,除却淡淡的呼吸声外一丝声响也不曾发出。
一子落罢周翎抬头看了兄弟俩一眼,刚好对上晏明绪探寻的目光,于是两人都愣了一下。
晏明绪最近一直觉得自己不大正常,时不时的走神不说,就连做梦也总是梦见自己在一片烟雾袅绕中,常常有种求而不得的失落。
他不知道这种失落从何而来,却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什么人,他听过她的声音,却不记得她的样子。
周翎总觉得晏明绪像极了曾经的一位故人,也说不上来哪里像,可又觉得他那里都像。
晏明修察觉到兄长的失神,顺着他的目光直直的对上了周翎的眼睛。
怎么说呢?
自小夸他长得好的人不计其数,周翔也曾因他这张脸几度失神。
可对比起眼前的少女,他向来自负的美貌也黯然失色。
石桌前的少女青丝半绾,一只羊脂白玉的流苏步摇坠在发间,显得格外雅致,悠闲却不失贵气。
“晏小公子何故盯着翎看?”
少女托腮,满眼不解,清润澄澈的眸光带着一股稚气未脱的纯真。
她似乎是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晏明修要盯着自己,于是出声,非得问个明白。
晏明修被问得噎了一下,于是转头看向晏明绪,期待着大哥能给自己解困。
晏明绪收到弟弟的求救,刚要说话,就听周翎又说:“晏小公子何故又看晏大公子?”
“莫不成还是晏大公子指示的?”
“若真如此,那倒是有趣儿了。”
晏明绪眼见着事态愈发不受控制,叹了口气,道:“我弟弟生性内敛,你收收手,莫要在逗他了。”
绣山水的轻纱团扇浅浅地遮住半边脸,周翎继续垂头下棋,算是应了晏明绪的话,不再继续逗他的宝贝弟弟。
风吹竹林带来阵阵轻音,周翎与寂空大师的这局棋到底也没分出谁胜谁负。
“阿弥陀佛,以贫僧之棋艺,能与施主和成平局已是实属不易。”
寂空瞧着棋盘上的棋局,一向平和慈悲的面庞上难得的出现了一抹惭色。
此女之棋艺颇为高深,他尽全力也不过是和成平局,要是想赢难比登天。
擅棋者多擅谋划,走一步而想十步,故而才有“善弈者谋势,不善弈者谋子”之说。
周翎将扇子搁下,浅浅一笑,道:“大师何故自谦?若非大师翎恐怕也难尽这一局之兴,说来还要感谢大师呢。”
寂空大师摇了摇头微微一笑,知晓她不过是自谦而已。
他道:“棋者,品性也;观棋,可见下棋之人的品性德行。施主棋道风格诡谲多变。一往无前时,颇有玉石俱焚之势。若细观,便可见釜底抽薪之计。怀柔迂回时,似和风细雨般清润。若深探,便可知这迂回怀柔不过是山雨欲来前的平静。如此这般是贫僧所不及,自该叹服。”
说罢他又招手叫来晏明绪,起身让座与他,又叫他与周翎对弈一局,他与晏明修在旁观战。
晏明绪落座后只与周翎打了声招呼,随后一言不发,只顾低头收拾棋盘。
周翎将手腕上的珠串摘下,细细的摩挲在之间把玩,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晏小公子有空出来游访,可是周翔的尸身可是寻到了?”
晏明修呼吸一窒,心口处密密麻麻的疼痛再次开始蔓延,顺着静脉流到全身,让他痛不欲生。
他张口反驳道:“翔哥没死,他还活着!”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若不是周翎亲眼得见周翔遗骨,恐怕真的就信了晏明修的这句周翔还活着。
只可惜,这不过是不知俗世烦忧的晏家小公子一个美好的幻想罢了。
而周翎要做的就是打破这个幻想,让这位温室里千娇百宠的小公子真切的意识到什么是生离死别!
她托腮,浅浅地笑着,问晏明修:“你怎么知道周翔还活着?你找到他了?”
晏明修张了张嘴,想反驳又找不到话,只能无力的道:“寂空大师说过,翔哥还活着。”
周翎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轻讽与嘲弄,“哦,我记得当时寂空大师说的是“周翔没有死,但也不算是活着。”那你怎么就能确定周翔没死呢?”
晏明修死死地握紧了拳头,双目赤红犹如囚笼中的困兽,只要周翎再说一句周翔不好,他分分钟就能上前将周翎撕个粉碎。
“不许你咒翔哥!”
周翎瞧着晏明修那副死了老婆的样子,不屑的嗤了一声,“我可没咒他,不信你在问问寂空大师,问问他周翔现在还活着呢?”
晏明修慌乱地扯住身旁的寂空大师,眼神里闪烁着希冀的光芒,像是他生命里最后的一团光火,熄灭或是燎原,皆有寂空大师的一句话来决定。
寂空大师闭了闭眼,手中的佛珠转的比往常快了两倍不止,半晌后他才睁眼,面带哀怆的对晏明修道:“阿弥陀佛,周施主已然亡故。”
“愿我佛慈悲,超脱周施主早生极乐。”
“轰”的一声,晏明修只觉自己头顶的天空瞬间塌陷,将他砸了个半死。
他满脑子离都是寂空大师的那句“周施主已然亡故。”
亡故?
亡故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听不清了呢?
怎么眼前这么黑呢?
晏明绪眼见弟弟要昏倒,赶忙上前扶住他站稳。
晏明修死死地抓住晏明绪的手臂,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又沙又哑,“哥,哥,刚刚寂空大师说什么?”
晏明绪抿了抿唇,目光不善的盯着周翎,像是要把她盯出一个洞来一样。
他抿了抿唇,两个深呼吸之后才稳住自己濒临爆发的情绪,咬着后槽牙低声质问道:“劳烦姑娘这么惦记周翔,不知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周翎笑了笑,手中的团扇点了点晏家兄弟,盈盈眉眼间顽劣尽显:“晏家一门双子,虽年龄差了些许,可兄弟一心丝毫不亚于双胞胎,晏大公子何妨猜猜,我到底是周翔的什么人。”
晏明绪细细的打量她,脑海里迅速的将周翔的家庭情况过了一遍,资料里说周翔在幼年时父母双亡,家中上无三兄下无四弟,只有一个与他是双胞胎,却在出生时就已经夭亡了的姐姐。
他蓦然抬首,不可置信的看着周翎,脱口而出道:“你是周翔的姐姐?”
晏明修也被他哥的话给惊了一下,猛地抬头仔细地打量着周翎的眉眼,试图看出和周翔有相像的地方。
周翎仿佛是是知道晏明修的所想,幽幽起身,走到晏明修身旁道:“别看了,阿翔肖父我肖母,我们确实是亲姐弟!”
晏明修似乎是站不稳,一个趔踞就往后栽倒,幸亏晏明绪在他身侧扶住了他,要不然他非得摔出个好歹来不可。
晏明修此刻的脑子里嗡嗡直响,他甚至不敢抬头,不敢面对翔哥的家人,他觉得自己有罪,觉得自己不该活着。
如果不是他,翔哥根本就不会死,也许现在他们还在吵吵闹闹的过日子,也许他也会拉着自己的手,给自己介绍他的姐姐。
可这一切,都被他给毁了。
翔哥死了,寂空大师亲口所说。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不知何处埋骨,不知何处暴尸。
他对不起翔哥,更无颜面对翔哥的姐姐。
晏明修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不敢对上周翎的目光,唇畔不断地张合,半晌才沙哑地叫了声:“姐——姐。”
周翎像是听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称呼,急忙后退几步,手持团扇微微福身,清润的声音里似乎是带着嘲讽,“担不起晏小公子的一声姐姐,我周翎生长于山野,既攀不上晏家,也担不起晏家小公子的这声姐姐。您还是回家去叫自己的姐姐吧。总归我弟弟已经死了,这世上没人能在唤我一声姐姐了。”
晏明修捂着胸口似乎是很痛苦,可他却异常坚决的又喊了一声姐姐,得到的不过是周翎的一声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