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三日后，梁翊借着家中族人不让苏意婉成为正妻为由，寻圣上和贵妃帮助，把人请到了卫远侯府。

秋璎又假托带着家中长辈的一点心意，来看望怀有身孕的干姐姐苏意婉。

秋璎总算是找着机会说话了，就开始向圣上说明赐婚之事。

“小女秋璎在此拜谢陛下圣恩。”

“起来吧。”

“小女还有一事相告，只求今日陛下听完之后，能为小女做主，不要迁怒于秋家。”

这大朔皇帝听着如此熟悉的说辞，都已经猜到一二了，本想发怒，但是想到前几日同元阆说的话，只是不应声。贵妃握住皇帝的手，在耳边对着皇帝轻声说:“陛下，保重龙体。”皇帝就说了句准了，让秋璎继续讲下去。

在场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小女自小愚钝，四岁半同家父家母游湖落了水后记性更不好，五岁时偷跑到西街。

臣十岁丧父，守孝三年，十三岁时同家母搬了家，家母是个大夫，忙于医治病人，每日三餐都是让我自己出去西街吃。

小女从未独自出门，看见街市卖糖葫芦的小贩，便嘴馋了，可是又没有带银钱。被小贩哄骗着要把外公赠予的百岁锁换一串糖葫芦。

臣一路走，不知要去何方，想着天黑前回家就行。突然瞧见一个小女孩要摘下把百岁锁换一串糖葫芦。

小女被一个哥哥拉住，那个哥哥买了糖葫芦赠予我，还拉着我到树下阴凉处，想着送我回家。

臣就把身上的两块铜板给了小贩，买了串糖葫芦给她，把她拉到树下阴凉处，询问她家在何处。

那位哥哥很是耐心，听着我讲完了好多话，还教我写了字。他讲得很是有趣，可比我那板正的外公有趣多了，连我这般愚钝的人都学会了。

那个妹妹虽然反应有些慢，话还很多，认字写字时常常出神，难怪她外公要日日敲打她。我便编了故事教她写字，效果很是不错。

我们便约了明日再见。

那哥哥连着几日在树下教我认字写字，买桂花糕给我吃，还会给我讲解诗文。小女一直觉着自己身无长处，是他说我有画画的天分，夸我的画虽稚嫩却很有灵气。所以小女现在能刺绣画图，自己做些不同样式的衣裳给家里的铺子赚些银钱。

臣连着几日都在树下教她识字写字，每日晚上都饿着睡，给她买两块桂花糕吃，只为让她能多习几遍字，别总是偷懒。虽然字写得丑了些，但是我发现她写字想法不同常人，像是在作画，便让她画些花鸟。果真她在作画上是有天赋的，便夸着她，让她有些信心。

小女自小有旧疾，入秋会咳嗽，一咳嗽就上不来气。那哥哥为我寻了药，又拿来装了药草的荷包。所以小女的荷包不是平常女儿家绣的花鸟而是山川。小女一向对自己没有信心，外公也总说我日后必定嫁不出去。哥哥同我说，若是我真的无人求娶，那他就带我回家，保证不会让我饿着。

臣见入秋时那小女孩咳嗽的模样，便托家母做了含服的药丸，还将配了药草放在荷包中，以护她入秋平安。她素来闹腾，她的外公总说她日后嫁不出去。臣便同她说，她日后当真无人求娶，必将带她回家，不会让她饿着。

小女听父亲母亲说过，下月就要启程回家。我也不想日后他认不出我来，我就把自己的头绳解下，缠在他的手上，让他日后还我。哥哥同我说，以后不可随意送人头绳，还说他会连中三元，当上新科状元，当一个好官，荡尽天下不平之事。届时，他一定会找到小女。

那女孩说她不久后就要离开了，把她的头绳解下缠在臣的手腕上。我同她说，以后不能随意送人头绳。我向她许诺会在她豆蔻年华之时，成为新科状元，在朝为官，荡尽天下不平之事。届时，臣一定会找到她。

隔天，哥哥还是教我写字，只是还未教完他唤什么名，我就听见外公的声音了，只能急着回家。哥哥最后把刚换好药草的荷包给了我，还嘱咐我记得让家里人每七日更换一次。我就撒腿跑回去了，回去之后我发觉荷包比往日重了点，打开一看就见着了哥哥一直配在腰间的铃铛。我知道上面刻的字是家，因为他第一次教我的字，也是我第一次会写的字，只有两个，国和家。

臣隔天还在教她认我的姓名时，还没来得及教完，她外公就寻她回去了。匆忙间，只能嘱托她定期换草药，把荷包交于她，就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了。臣还在里面塞了枚铃铛。那铃铛是我父亲所做，是一对，一个刻着国，一个刻着家。臣一直觉着她是我的第二个家。而且那铃铛是用磁石所做，半尺距离便会相吸，扣在一起。

自那日一别，小女便在睡梦中同家人回到了家里。小女愚笨，记性不好，忘了哥哥的姓氏也就算了，一直到最后都还让哥哥误以为自己叫贝贝，而不是秋璎。哪怕哥哥真的当上官了，也寻不到小女。但小女也只愿哥哥能惩恶扬善，一展抱负，保家卫国。

自那日一别，就再无见过。她除了作画时专心，平日里总是三心二意，想来已经在睡梦中忘了我的姓氏，而我也只知她的小名唤贝贝。后来，我成了主事，托人打探，每逢休沐之日就去西街，至今也寻不到，想来是有缘无分。可臣这一颗心只给了那一人，已无嫁娶之意。如今，臣也只愿她不被疾病所扰，身体康健，欢喜一生。

所以，陛下，小女实非良配，还望陛下能收回成命。小女今后只想等他一人，不愿将就。

所以，陛下，元某实非良配，还望陛下收回成命。今后臣只求为陛下为大朔鞠躬尽瘁死而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