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姜云不时利用少年郎的职权传递些许消息给北凉，而这少年郎还不是棋局中的一子。
“小郎君，你今日不该顶撞人家。”
“有错又不指出，那岂不是失职。”
“小郎君，你……哎……能不能。”
“叔，劳您帮我去驿站寄信给卓言。”
说实话，相处久了以后，再加上暗线的消息，少年郎没少被那些权贵使绊子，今日还把苏卓言为他寻的靠山又给惹怒了，难怪苏卓言走前会肯低头，只是那人离去时意味深长的眼神每每想来都十分噎心。
“子安，你这又是何苦。”
“既是错的，就该停下。”
又一个上元节，圆月一轮挂天空，稀疏雨点落窗柩，一人习字画鱼静思，这是少年郎常做的事，许是在思念父母，又许是在想苏卓言信中提及的天上人。
在天上人一事，他们二人可谓是做得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自己也打听不到，少年郎又守口如瓶。姜云以为少年郎对自己仍有所保留，起码比不上苏卓言。
“这一众小辈里还属你等才华最为出众。”
“臣叩谢陛下圣恩。”
宫里传来消息，苏卓言升迁返京，任礼部尚书，不久又有消息来说苏卓言兼任少师。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少年郎几日来笑得都愈发灿烂，迈开的步子都轻快了些。听宫里暗线来说，少年郎连和秋家那位老太爷不再辩论，甚至隐隐又交好之势。
“卓言回京缺的就是个契机，你倒比连郎大胆些。”
“秋老先生谬赞，晚辈不才，若无先生照应，许又要触怒圣颜。”
“哼，我看你是谦虚过了。你我之间的事还没完，有胆量就上我秋家的门继续说。”
少年郎因友人归来而乐，姜云因少年郎不必受气而乐。故作不知任何是由，姜云装作惊喜模样祝贺少年郎，而陈文书一看便与少年郎一般快乐，只是不明白陈文书为何待少年郎这非亲非故之人那般好。
“待卓言回来，我必要寻他笑话。”
“小郎君，你别反倒被人寻了笑话。”
“叔，卓言真要去秋家，您说我现在去秋家登门给人赔不是还来得及吗？”
“小郎君，你不如等卓言回来一同去。”
“甚有道理，他此次回京要给嫂子带荔枝。”
好景不长，来自南越的一封书信将人打入谷底。害怕谎话被回京的苏卓言戳破，姜云曾想利用北凉势力在江州除掉人，只是少年郎该会很伤心。
那是姜云第一次萌生出背叛北凉的念头，不禁感叹原来自己也会渴求人世间最温暖之情。思量数日后，姜云给北凉传了假消息，瞒下苏卓言真正的返京之路。
“人固有一死，但求无未了情、未了事，足矣。”
天有不测风云，打算与少年郎开诚布公的姜云那时怎么也想不明白苏大人为何在返京途中出了意外。直到宫里暗线的消息解了自己的疑惑，那党派之争可谓龙潭虎穴。而苏卓言那封绝笔信会缺页是姜云偷偷藏起。
无数个月夜，无数个春秋，少年郎不再听雨，不再笑，就连那几日买醉都十分有分寸。户部到兵部，兵部到总章衙门，少年郎入局了，双手难免染上血腥，但在某些事上还是学不会低头。
“官爷，饶命啊。”
“那被你杀害的人能活吗？”
“元阆，你个薄情寡义之人！”
“多情自有多情扰。”
“我呸，你个杀千刀的！”
“你说得在理。”
“元阆，你就是灾星，克死好友至亲！”
“但不比某个阶下囚好些。”
诸多刑具罗列在前，这是姜云第一回跟少年郎审讯，这背影又陌生又熟悉。直到面前的一碗汤面将思绪拉回从前，这一路走来，姜云总算寻了机会见到从前的少年郎了。
“我先行一步，你留着慢慢吃。”
明明是同样的话，少年郎温和如春日，元主事沧桑如深秋。跳动的火星子将信件燃烧殆尽，姜云觉得他要代替故去的苏卓言护佑元主事，如此先前那般温润爱笑的人就会回来了。
一步错，步步错。姜云没想到少年郎对大朔的感情如此深，连带那沉迷术士之道的帝皇都能忍受。北凉势力的反噬之痛，姜云根本无法承受。少年郎？小郎君？子安？哦，不，如今是该唤他一声元主事了。
“姜云都能如此欺骗他，元阆还亲自为他料理后事。”秦喧合上总章衙门几份被掉包和泄露的文书不解地说，“这人心真是捉摸不透。”
梁翊想起惨死于剑下的宋锦，停了许久才回答道：“多年相处到底有了感情。”
“谁知是同流合污还是狼狈为奸。”秋嫣想起家中的事便忿忿不平。
“秋嫣姑娘，你不妨说我丧心病狂。宋锦、秋宜、师小小、秋老太太四条命我元阆认，但也提醒三位一句，这不是劈柴处。”
密件被人抽走后，梁翊登人讪讪住嘴，只见元阆忽而被哑巴老邢拉出去，边上还跟着一路念叨不停的陈文书。
“我的个乖乖，你能别瞎认罪名吗？”
“皆是我一人之错，与旁人无关。”
“小郎君，你快去歇歇，别乱来了。”
“叔，我早不是当年那个小书生了。”
气在头上的陈文书还是没能帮小郎君解释一句，只因那位小郎君如同在绛县那年累倒在了书案前。陈文书翻阅湿了一角的半页绝笔信和小郎君手里头攥着的那一份遗书。
“你啊又该要想不通了，只可惜卓言不在了。本要替你寻回家里的靠山，如今看来不过是徒增烦扰罢了。”
“真是造化弄人呐，为何不能学学你父亲早早远离这官场纷扰呢？子承父业又有何不好呢？”
“我是该替你父母打听打听你的亲事，想来成家之后你做事也就不会如此不管不顾了。”
陈文书也没想到自己回京是人去楼空，还遇上个爱喷气的顶头上司，于是乎一挥衣袖折返回老家，连带那婚事都搁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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