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高空的落日叫醒了秋璎,身旁的元阆早就没了身影。揉起惺忪睡眼,伸直那懒腰后,秋璎赤脚走在地上,低头一见地上铺满了柔软的毯子。
院子里的三醉芙蓉开了,一个个粉嫩的花苞争着那日头,长势最好的那一枝花被元阆折下。就当秋璎兴冲冲要跑去找人时,苏小姐抽走了那一枝花。
元阆不愿与人多牵扯,自然而然将那花松掉。攀谈几句之后,元阆再回屋见到的就是那个郁郁寡欢的人,那个明白自己是谁的人。
“你总喜欢把要给我的花送人。”
“那枝花病了,不是要送你的。”
元阆伸手抱了抱和自己赌气的秋璎,怀里的人蔫蔫地半靠在自己身上。
“不气了?”
“嗯。”
秋璎看到元阆的衣物被勾破一角,又将视线挪到自己的手上,还真是许久没有拿过针线为人缝制衣裳了。
元阆能觉察到秋璎眼里的遗憾,昔日为自己接下那一鞭以致手上落下旧疾,作画都没能握好笔,更别提是针线之事。
“再过十日,我们回源泽。那里不会有冬日。”
“你好好待这,我跟阿哥阿姐先回江州。”
“你阿哥阿姐有点事耽搁了,届时我们一起回,可好?”
“怎会?阿姐……阿姐说……”
元阆掀开床帏将人放在榻上,变出一朵拒霜花随意簪在秋璎的发髻上,忽然打趣起来说:“贝贝,今日簪得很是不错。”
“你又逗我,丑死了,快拿下来。”秋璎想就知元阆那手艺,没有一回能簪好,“阿哥阿姐说了要带我回家的。”
“贝贝,这些年你虽与我在一块儿,但我看得出你身上的担子很重。我常想自己是不是错了,是不是不该如此待你,但我如今的确只有你这个家人。”
“我自不认为师公师婆还有小七会是我的家人。于我而言,他们只能算恩人。有恩之人相处起来,我从不会卸下担子,只觉我该是要对他们无条件的好。”
秋璎还是第一回听见元阆能敞开心扉与自己说话,眼眸中的柔情似水,整个人柔弱无骨似的靠在那壮硕的胸膛上。
“这是父亲在世时所交代,更是母亲遗书之字句所述。我每每见到他们便能记起父母故去,故而我并不喜欢常见到他们。”
“所以我其实并非日日忙得脚不沾地,我只是不喜欢让自己记着父亲母亲不在人世,所以我会跑去找卓言和君玉。”
秋璎也发现元阆说话的语调越来越低沉无奈,索性双手拉起那只比自己宽大的手掌,看见那带笑眉眼里头的悲伤。
“苏家因卓言被牵连那日,我去求了你祖父秋老太爷,最后只能说是勉勉强强让苏家人散财保全。而我也是从那时与梁翊结仇,开始想要奋力往上爬,也不再那么固执某些事。”
只见元阆叹了一口气,拢紧秋璎身上的外衣,缓了两刻钟才继续开口说话,思绪也飘到久远之处,直面那时的愚蠢无知与刚愎自用。
“牵连秋家几条人名实在是我无心之过,但也是我……我识人不清,是我……不听劝酿成的苦果。谁叫我那时一心想扳倒梁翊,自乱阵脚没了分寸,对身边种种异常不能察觉。”
秋璎虽是好奇不错,但不愿再记起诸多不悦,双手又被元阆轻轻反握住,示意耐心听下去,莫要打断与多虑。
“卓言与秋老太爷交好,我自是不愿他们有事,但我急于求成,逼你二伯指认梁翊,这才令秋家男丁流放。”
“我打点好周遭的一切,叫人在流放路上好生照顾,又知会人给秦暄透露秋家女眷的消息,引了嬷嬷这一条线去照顾人。后来梁翊为秋家一众女眷行的便利,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