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熬间到了宿舍,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有惊无险,下次说什么也不会爬树。现在可好了,这件事情过去没几天,上午的事情就发生了,可谓是祸不单行。
她现在只祈祷自己在日后的工作中别再犯这样的错误。然后便将文件找全,一股脑地送到了刘志广的办公桌上。
上午八点钟,王梦甜准时来到办公室,等着其他同事的到来。昨天下班时,刘志广交代参与果汁制造车间项目的同事今天八点钟在办公室集合,同施工方一起到备选的选址地做调研。
当时只有王梦甜一人回应刘志广,其余的同事默不作声,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没听见。刘志广看了王梦甜一眼,什么没说回到了他自己的工位。
等刘志广进入工作状态后,乔红雪靠近王梦甜低声说,“你看整间屋子的人,包括我在内,都对管理某一事项的同级同事不在乎,因为一样的职级凭什么你来管我?所以每次陈组长让同级同事负责某事时,那个人给大家下达命令,根本无人应允,负责的同志也见怪不怪,这也成了我们不用言语的规矩。当然,负责人要求的事情,我们还是要及时执行完成。”
听乔红雪这样一说,她才发现确实如此,除了陈组长通知大家做事时会得到齐声响应外,其余的同事通知大家做事情时,下面的人都默不作声。
在组织里工作,上下级之间有着特别明显的命令与服从关系,但在同级之间这种关系并不明显 自然不会有人颐指气使的让同事去处理某件事;久而久之,执行命令的人我行我素,发布命令的人全不计较,而工作也都能按时完成。
王梦甜翻看台柳镇今年春耕的时间表,玉米、高粱、谷子的各有各的耕种时间,在这份耕种表上都已经明确的标注出来。
这份春耕表应该是陈组长特地向市区的农业专家那里讨要来的,有一定的参考价值,但台柳镇的村民不一定会按它执行。
和土地打一辈子交道的台柳镇村民凭借自己的自信,对这片土地连同头顶上的天空熟悉得很。
他们能根据自己积累的民间知识推算出何时下雨,几时下雾,甚至是旱涝年份。
这些均是这片土地赐给他们用于谋生的技巧,与铁匠会打铁,木匠会做家具一样,只不过铁匠和木匠的师傅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而台柳镇乡民的师傅是这片魁然不动、不言不语的天地罢了。
快到八点半,十几位与项目相关的同事姗姗来迟,但仍慢悠悠的走进办公室,乔红雪也在他们后面来了。
她一眼看见王梦甜便问“几点到的?”“我也刚来不久!”乔红雪自顾自的说“咱们正常上班时间是八点半,很少有人会在八点钟出现在这里,即使昨天刘志广让我们八点在这集合,但现在连他自己都没能准时到这里,更指望不上我们会准时到达了,所以按照上班签到时间来办公室就可以。”
王梦甜若有所思,还好刚才有所保留,要是说自己八点就来了,可能会被笑死;不过早来也有好处,可以做些其他的事情,就比如她刚刚已经看完了春耕表。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相关的工作人员都已到齐,刘志广是最后进办公室的,他说,“施工方的人已经在办公楼的大厅等着我们了,所有人赶快下去,再来两个人把有关资料带上。”
同事们都一窝蜂的向门口走去。王梦甜本就在人群的后面,拿资料的事情便自然落到了她的手上。乔红雪看着王梦甜朝着反方向走,就知道她要去干什么,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王梦甜与乔红雪跟在刘志广的身后,刚从楼梯上走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和他的同事站在一起的周新成,在办公楼大厅的一侧交谈着什么。
当他们看见项目的政府负责人刘志广时,都纷纷转过头来。刘志广赶忙上前道歉说:“来晚了!路上有事耽误了。”
周新成那面的一个同事说:“没事儿,正好也能少在山间平地待一会儿,荒山野岭的一点儿意思也没有!”刘志广马上附和着那个人的话,然后便说,“那咱们现在出发去这几个选址地看一看吧!”
大家前呼后拥地走出政府办公楼,各自择车而上。
台柳镇镇政府虽然离这几个果汁厂选址地的距离不太远,但为了提高工作效率,陈组长特地从镇长那里批了三辆车。现在,王梦甜的同事们已经占据了其中一辆车,施工方的人也坐满了另一辆车,只剩下一辆车还有位置。
她和乔红雪只好去剩下的一辆车了,乔红雪跟她说,“以后像这种拿资料的活,你不要傻傻的去做,这么多人都没有人去做,你也不要做。纠缠到最后,刘志广无可奈何自己就会拿上资料的。”现在我们俩只能和施工方的那群人拼一辆车了。
王梦甜一脸无畏的说,“无所谓,我现在也不是项目的负责人,我不紧张,坐在一起又能怎么样?我的脸面早在昨天就已经丢完了。”
俩人嘀嘀咕咕先后上车,定眼一看,负责人刘志广也在这辆车,而周新成和他并排坐在最后面正交谈着,王梦甜上车的步伐一顿,她想转头下车。
乔红雪在她后面推了她一下。无奈她只能低着腰向前走,最终选择坐在靠近车门的位置处,乔红雪想拉着她往后面走,刚想行动便看到了昨天让王梦甜出丑的那个人--她的初中同学。
再看看王梦甜此刻安静不语,她就决定坐在现在的位置上。人都上齐了车,车便开始出发。
刘志广介绍着道路两旁的梯田,满是正在田间地头忙碌的乡民们,他们都在为即将开始的春耕工作做准备,期望在秋收获更多的粮食;接着他又向周新成介绍路过的村庄。
不一会儿,他们的车到达最近果汁厂选址地,这些人没有选择从大路走,而是穿过果园步行到目的地。
此时,果园里的杏花和山梨花率先绽放,一簇白的,一簇黄的,交叉而生。温度不冷不热,天气刚刚好,暖风吹来,阵阵淡香袭鼻而来,却分秒不做停留,但下一阵淡香又马上扑鼻而来。
刘志广的讲解从上车落座到刚才下车前都没有停止过,或许他忘了周新成也是北方人,而且家乡也在朝柳市。
王梦甜上车后便是安静的坐着,听着身后的谈话。周新成的声音没有什么特别的,他说话的语气平平淡淡,带成年人自有的成熟感,但他对刘志广说的很多事情都表示出了兴趣。
比如,春耕时会选择集体的机械化耕种,还是村民自己耕种;乡民关于土地产生纠纷,政府是不是也要派遣调解人员到现场处理矛盾;再比如,他们未打算在台柳镇建设果汁制造车间以前,这里的应季水果是怎么销售出去的?
刘志广详细地回答了他所有的提问,“今年春耕会采用机械化耕种的形式,春耕时有许多的土地纠纷案件发生,基本上镇上的所有基层公职人员都要到田间地头去。
每年这个时候,前面的这位王梦甜同志差不多会住在地里,一边做着纠纷调解,一边记录农耕的进展情况及现场的突发事件,一旦发现问题需迅速上报给上级的农业部门,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得到最有效的解决方法;
关于应季水果的销售,大多数乡民会以批发价卖给收购商,也有一些村民选择在集市上通过零售的方式把水果卖出去,但这两种销售方式为村民创造的收入并不高,这时政府的工作人员会利用各种渠道招徕买家和购买者,聚集在台柳镇的购买者越来越多,便形成了一种号召效应,吸引更多的人到此收购水果。
当然也会出现水果供不应求的景象,我们的水果价格就会上涨。但这种方法并不是百试百灵,很多时候收购商不愿意到这穷山僻水来,因为很多方面的发展跟不上省会城市,会耽误事。”
周新成听完刘志广的回答,目光还停留在王梦甜那里,他走神了。
过了会才反应回来,说道“那咱们的基层公职人员真的很辛苦,这次的扶贫项目一定能够帮助我们的村民解决一些问题,减轻你们的工作压力。”他的目光重新落在王梦甜身上。
刘志广奉承道:“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众人穿过果园,来到那片山间平地。周新成放眼看了一下四周环境,又问刘志广“有没有这片区域的全景图?”
刘志广赶忙叫王梦甜把这里的资料找出来,她迅速的从一堆资料中找到了这里的全景图递给刘志广,但有人的手已经先伸过来了,把她手里的照片拿走。
周新成一边看着手里的照片,一边对照着四周的环境,并快步向他的同事们聚集的地方去,指着一个方向让同事们看,就见到那群人纷纷点头。
王梦甜以为他们探访的第一处选址地就达到了施工方和投资方的要求,十分惊喜,这个项目动工破土指日可待。
等周新成重新回来却对刘志广说,“这处选址地不合格,没有往下考察的必要了,我们可以抓紧时间赶往下一处选址地。”
王梦甜露出十分不解的表情,明明刚才他的同事们都点头了,刚过去这么一会怎么就不合格呢?以她看来,这里夏平地开阔,山清水秀,离果园又近,交通流畅,是建造果汁厂的不二选择。
周新成说完这些话便看向王梦甜,她的脸上满是不解,眉尾好香站立起来。而王梦甜也在看着他,这是王梦甜第一次眼睛里没有其他人直勾勾地看着周新成,不躲避,不畏惧,她很像想知道这是因为什么。那就告诉她。
“不在这里建设果汁制作车间的原因是因为这里的地形和地质岩石。我知道台柳镇的气候属于典型的温带大陆性气候,常年干旱少雨,但少雨并不意味着无雨。每年夏季七、八月份是这里的降雨季,到时会有大范围、大强度的降水光临。你们看这块儿准备用于建造果汁厂的平地;
周新成用手指着那边,继续说:“厂房无论是坐北朝南走向,还是东西傍山而建都无法避免后方突兀出来的山岗,山岗下面的土是北方特有的红土壤,但这种土质极易受雨水的冲蚀,时间一长,这座山岗就会移位,甚至发生山体滑坡等危险事件。这个果汁厂可以在这里一年、两年平安无事的运行,但几十年以后,我不知道它还能不能在这安全运营。”
“这不是一时的面子工程,而是为所有村民而建生存事业,我们不敢拿任何人的生命做赌注。我这样的解释,所有的政府工作人员都能听明白吗?”
乔红雪似懂非懂的点头,刘志广赶紧附和道:“我们听懂了,施工方是专业的,能够看出非专业人员看不到的问题,能够帮我们避免了危险事故的发生,还好我们还有其他的选址地。”
周新成一直看着王梦甜,可是她一言不发。王梦甜从他的解释中大致知道了缘由,她现在只是不想说话,于是默默地跟着一行人上车赶往下一个选址地。
原来一个人的成长与否,光从外表是看不透的,他内在的知识和修养以骨子里的东西无一不透露着这个人心智的成熟和人格的独立。
这种内在的品质,使某人能看到很远很远的未来,计算出中途的危险和变故。无论是在生活还是工作之中,这种人都是吃香的,受人敬仰的。我们都想成为这种人,所以在他们的身边一次又一次的徘徊,去寻求这种学习感觉,可每次都会碰壁,然后无功而返。王梦甜在心里下定决心她要和他一较高下,哪怕输的一无所有、片体是伤,她也不轻易认输,她以前一直都是输,输在他的手里。如果某天打败他了,她就不再执着那些事,和他说再见,然后在人生的所有路上都不会与他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