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门被打开。现在是傍晚,余以城刚回到家。
客厅昏暗,只有少许的夕阳光笼罩眼前。白生野没在家。
“……”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余以城皱着眉拿起手机,她没有给他发消息。
他转到电话簿,拨打她的电话。
余以城还站在那没有坐下,连书包都只是摆在门前的台上。
“滴——滴滴——滴——”
“——余以城。”电话那头发出声音。她明明是在问,却没有一点波动的情绪。
听到她的声音,他全身紧绷的弦都松弛了下来。
“你在哪?”……他怎么会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她早就说了她要去医院。
“城,下个月你就要中考了,好好考……还有,我要在外面住些日子……等你考完,姐姐就回家。”白生野道。
白生野顿了顿,见他不说话,又道:“城,等你考完,姐姐带你回家。”
……
她要出去?
余以城的大脑短路“你要走?为什么……你……”
如果她自己去死了怎么办。
这个后果,余以城不想受,他想让她好好地。他不懂,不懂为什么白生野不能好好的活着。
但是他尊重她的选择,他只想,让她带着他一起离开。
“不要……让我一个人。”
电话那头异常冷静,以至余以城没有发现,白生野话间的颤动。“城,我不会丢下你。乖,好好考。”
她从没有离开过他,就连她都不知道,离开他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她已经离不开他了,但她不能毁了他。
离开她,后面的事会变得更加轻松。她运筹帷幄,只为他生。
“阿野,如果你坚持不下去了,告诉我,我陪着你。”余以城道。
“噗——”她笑了笑。
把余以城震惊的话都说不出来。这是这几年间,她第一次对他笑。
“陪我是要代价的,城。”她轻轻叹了口气……“叫姐姐。”
余以城知道她同意了,低头微着嘴角说“姐姐。”
“姐姐长得怎么样。”
“好看。”很好看,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喜欢姐姐吗?”
“喜欢。”她的心猛地被刺到,泪流不止。
“城,如果我死了,你会陪我对吗?”
“会。”
“说完整。”
“我永远属于阿野。”
“城……别害怕,我爱你。”你不会死。
“……嗯,姐姐。”
……
她的爱意终将埋藏于校外那棵夜来香下,夜间长风不绝,月光摇曳的撒于烂花瓣下永久长眠的情。
余以城刚到班上,习惯性的看了看身边的位置。
她没来上学。他知道,以后都会是这样了。
“余以城同学,我可以问几道题吗?”身边来了个女生……余以城觉得有些眼熟。
“嗯。”他看着她坐在白生野的位置上,把题挪到他的桌子上。
他还看着白生野的位置,觉得上面的人有些碍眼。
那个女生注意到了,眉头一皱,打断他的思绪。“同学,这道题?”
“……嗯。”他把视线从椅子挪开,看到了那个女生手指指向的题。
……那个女生的手指甲花里胡哨的。
“同学,这道题是……”
“等一下……抱歉,打断一下。你还是叫我路伊吧。”
……余以城终于知道她是谁了。
这个叫路伊的女生,就是当时和白生野抢他的人。
他对这种人没有好感,但他并不想多事。只是说了句好,继续讲题。
一连下来,几乎每一天,都可以看到余以城给她讲题的情景。
闲言碎语劈头盖脸的砸向他们。
其中一人说到:“他们两个一个是前十的英语课代表,一个是年级第一,多般配啊,磕起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余以城不是和白生野比较好吗?”另一个人怼了回去。
“啧啧啧这你就不知道了,白生野她最近没来学校,多半是和白生野闹掰了。”
“原来如此。”
……
这些话总归是要传入余以城这的,他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慌忙解释……
就怕别人不觉得他们两个在一起了一样。
余以城没有理他们,独自走在了放学的路上。
离期中还有一个星期,对于余以城来说,这时间过得太慢了。
今天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走去了那棵夜来香下。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他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归期。
“阿野,还有几个月。”
他还要等,尽管白生野说过会等他,但是这还不够。
昏黄的夕日照耀在他眼底,他看到日落大道的彼岸站着白生野。
他离不开她了。
“余以城同学?”路伊打断了他的思想。“这道……”
“我不会,今后也不用来找我问问题了。”余以城简洁明了。
他的身形凌厉,就连校服盖不住他原本的锋芒。只有在白生野身边的时候,他的烈,都被她消磨的所剩无几。
他的阿野啊。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偏偏上天给她蒙上了眼,在一座城里,只给她开一道门——一道小得让她只能匍匐前进的门。
“那……这几天辛苦你了,我给你送早餐吧?”
“不了。”没必要。
他清楚她的想法,但他不喜欢她。他有阿野了。
初春时节的第一场雨是绵密的,余以城持一把透明伞,走在路上。
他的身材不算瘦,来来往往的路人,飞速冲荡的车,他走在雨里,格格不入。
他确实是很久没有看到白生野了。但是白生野一直在他身边,在每个不经意间瞟到拐角时,他们都在对视。
这个城市靠海,到了这个时候都会很冷。白生野没有他的安排,随意的穿了件外套出来。连连咳嗽。
她突然想他了,想让他回来。但她不能这样,否则前功尽弃。
少年走在雨里,她看不见旁边的马路,眼里只有他。
她眼眶湿润,看他向马路走去,毅然的扭头走了。
她将永远记住这一瞬间的美好,拼尽一生来刻画他的生命。
白生野得不到他了,但他永远是她白生野的,就算她死了,他的所有,也都只能是她一手布置的。她会给他一个完美结局的。
“城,这个故事,你还是男主角。”
而我是创造者。
“余以城永远都是我的人,徐医生……尽管他不再爱我。”
白生野平静的说,脸上泪痕未干。
“唉……你真的想好,把他交给别人了?”徐竹年抿着嘴。
那些人总说去年今日恍如昨日,刹那便逝。只有白生野,她的每一日,从她八岁那年开始,都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过着,她永远不会忘记,她一生中的每一秒,都清晰如明镜。苦恨在日复一日中潜滋暗长,她记得每一个压得她喘不过气的白日、黑夜。她把仇恨刻在心间,把对他的情镶嵌于骨骼上融入骨髓、血液,流经全身。——她终究是狠不下心。
尽管她想了无数折磨他的恶毒法子,却从未用在他身上。
到头来,爱而不得,恨而无果。
你无法否认她是个善良的人,她的人生剧本太凄烈。她的男孩喜光,所以她可以死,他必须活着。
时钟不断动着,白生野已经和他分开73天,余以城要高考了。
“这次考完,她就能回来了吧。”
高考的那天,人很多。白生野也去了,她看着那些学生走进校门。
今天一过,他的新人生便要开启了。
树梢的鸟止于长空,余以城不应该因为她而停滞不前。
“余以城,祝你前程似锦。”
“徐医生,他要考完了……我也该离开了。”
徐竹年不忍心。“……阿野,我还是希望你继续留下来医治。”
“……谢谢你,徐医生。”
白生野也曾尝试过电击疗法,但是没有用,她忘不了。
后来有了余以城,她更不愿意尝试了,她不想忘记他。她只能痛苦的活着。
“我该去找他了。”
夏日的风很凉爽,天暗暗的像要下雨……
他们已经认识三年了。
余以城出了考场,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那的白生野。
“我来接你了,城。”白生野笑着。
令余以城不禁觉得,她的抑郁症是不是好了。他环住她的脖子。
“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他把头埋在她的脖子上,奶声奶气的说。
“什么叫又不要你了?”白生野无奈。
她手搭着他的臂弯,靠近他的脸,想要吻上去。
余以城原本低着的头抬了起来,连带着整个身子一起直起来。
他本就比她高一个头。
白生野猝不及防。跌进了他的胸膛,被他紧紧锢着。
他们在光中拥抱。
余以城笑着,看着怀中人皱巴着眉。烈阳当空,长风与她共生。
天下起了小雨,白生野把伞给他。
细雨连绵,他撑着透明伞。
他们缠在一起,爱意收拢,绵延全身经络。
风忽烈,他持伞的手有些不稳,打到了她的头。
!“没事吧?”他一惊,手他意识地护住被她打到的位置。
他摸着她的头,歪着脑袋查看那个位置。
“嗯……”她被摸的有些软,身体自觉向他靠去“我没事。”
“疼吗。”他低着头问。
“嗯。”疼。
其实也没那么疼,但是她还是想看他为她担心。
余以城看破了她这点小心思,也由着她了。
“乖,不疼了。”
“都说了要叫姐姐。”
“……姐姐”
“太小声了,再奶点。”
“姐姐——”余以城的眼角弯弯,唇边带着笑。
“嗯。”她声音软软地,从余以城的角度来看,就好似一只猫趴在他怀里。
野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