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接着”话外,一个穿着黑白校服的人斜着眼看着她。手里拿着快石头,蓄势待发的样子。
“嘿!——”
女孩穿着同样的黑白校服,手里攥着书包,高高的挡在脸前。小小的身子背靠着灰墙,眼神里的战栗与冷漠的脸结合在一起。
这样害怕的眼神在那人看来,就像是挑衅一般。
石头砸在书包上面,落了灰,才恢恢的滚了下去。
……
‘我的……阿野啊’
女人疯叫、哭喊着,她头痛欲裂。
她全身都在颤抖着,她突然觉得好冷,好想那个温柔慈爱的声音。
“不要……不要!不要过来。”
她向后退去,却发现自己已缩靠在墙壁,退无可退。
……
“你居然敢打架,白生野,你真是没救了。”
她头痛欲裂,身体蜷缩在一起。
“我打死你个崽种”
女人拿着扫把打她、用腿踢她,但她不能反抗。
那是她的姑姑,养她七年的姑姑。
“你!……我的癌症肯定是你干的!”女人恶狠狠地打她、骂她。
最后,白生野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她的姑姑死在了自己的面前,没有留下一滴泪。
……
她的余光忽的瞥见前排站着回答问题的少年,阳光蔓延,烧着他的校服一角,烈火衍生入心。忽的来一阵寒风,长风连绵不绝,针尖入骨。
是热烈又寒冷的意。
酥麻的、热烈的、寒冷的,五味杂陈,痛苦不堪。
她猛地在白日梦尽头惊醒,毛巾沉甸甸地附在她的额上。床边坐着个人。
她生病了?旁边的是……余以城?
她睁开眼,目光聚焦,看清了身旁的人。
果然是他。
“……怎么是你,余姨呢。”她有些冷,把被子向上提了提。
“她出去买菜了,让我照顾你。”余以城见她醒了,把毛巾取下来,手靠上了她的额头。
……她的头又开始有反应了。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吃,胃里翻江倒海,脑里乱成一团。
余以城的手有一种很自然的栀子花香。与小时候她母亲的味道极为相似,尽管头很疼,但她还是想闻闻这个味道。
很好闻。
……
“妈妈,你的味道好好闻耶。”
小团子看着她的母亲,女人长得很冷艳。
她白皙的脖子上有无数道勒痕,红色的,紫色的。
“宝贝,这是栀子的味道。”
“我的宝贝,妈妈永远爱你。”
……
“白生野?”有人在喊她。
她用力眨了眨眼,努力聚焦视线,看到了一个少年。
他看着眼前人半梦半醒,轻轻晃着她的身子,唤她的名字。
长风吹来。
蝴蝶在天空飞。
她抓住他的手,示意他不用摇了。
“余以城。”她很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以后叫我阿野吧。”
……阿野?
余以城的瞳孔一瞬间放大。
少女的脸近在咫尺,在近一些,便能亲上她的脸颊。
他眼神迷茫了些。“嗯……阿野……”
叫她本名叫习惯了,他不太适应。
他从见到她开始,就完完全全的属于于她白生野了。
白生野看着他的眼睛。“起来。”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正以半趴的姿势在她上面,耳廓忽的红了,弹着坐了回去。
阳光一瞬间刺入了她的眼。
她用力睁开眼。
少年与早阳同在。
她注意到他的头发还没打理。
很黑。
……有什么东西从白生野眼前闪过。
他的黑发、栀子香味、桃花眼。
长风吹来。
蝴蝶在天空飞。
梦境与现实交合。
她又闭上了眼,深呼吸。
“余以城。”她坐起身来“接下来的每一个问题,想好了再回答。”
“……嗯。”余以城有些疑惑,但也没说出来,等待她的下句。
“你是怎么被余姨捡到的。”她说话的时候微微昂首,尽管余以城会时刻为她低头。
……
她发现了?
余以城少见地沉默了……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没有回答她。
“你不说,我来帮你说。”
她附上他的手,向他的地方靠近。“江煜,本国近年来最大的毒枭。而在八年前被抓捕归案,留一子。”
她还打算说下去“而……”
“……是我”
余以城打断了她,不打算由着她再说下去。
“余以城,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是谁?他怎么可能知道。
余以城摇头。
“余以城,你曾经在那个地方救过一个人。”……你还记不记得。
她没有说完,看着他神色骤变,也没再说下去了。
“阿野……”
什么都明白了。
他也明白了。
从一开始遇见她,这一生,都注定要赎罪的。
害死至亲的仇人之子就她在身边。
但是现在这个时代不同了,她要他死,必须有个合理的理由。
“余以城。”
“我不会恨你。”
白生野看着他复杂的神情,出于礼貌的解释了下。
她本就已经没有恨的权利了。
生在这个不平等的世界,她除了决定自己的生死,没有任何权利。
余以城。
她恨不起来。
或许她八岁的时候还想过复仇。
但是。
从接入她姑姑白潞家中那一天开始。
她只想活着。
尽管重见天日,也只给了她一刹的夕阳。
她太怕疼了,太想死了,却又因为有他的出现,让她拼了命的想要活下去……
“但是余以城……”她眼神勾起,低下头“活着的代价很大。”
白日尽头烈阳橘黄,这里是无尽地惨白画卷。
“我要你的全部。”
他要永远的属于她。
“余以城,我要是死了,你也必须死。”
“你最好祈祷我永远的活着。”
少女的头发在阳光下是黑紫色的,发丝乱在他的身上。
她的眼微迷着对着他的眼眸,鼻尖摩挲着他的脸。
及暧昧的姿势。
她的额头贴着他的。
炙热的额头,冰凉的手,还有她的话。
冷热交杂,他乐在其中。
“好。”他微红脸颊上方的桃花眼缓缓闭起“我永远属于阿野。”
……
折腾下来,已是初春了。
这个冬天,只能听到口罩下隐晦的呼吸声,卫衣下不同寻常的心跳声,来了又走的冬日,去而又返的盛夏。冷热交替,痛苦不堪。
白生野烧了整整两天。已经没有力气再管班主任会不会骂死她这件事了。
倒是余以城,他是学生会的人,连续请假几天,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影响。
白生野扭头看去,见他还在厨房热牛奶。
学生会会长在给她倒牛奶,那些学生知道了不知道会这么想。
啧啧。
“余以城,你下午去学校吧。”
“嗯。”他想都没想的应了下来,回头想了想她的措辞。
是你,不是我们。“那你……”
“我出去一趟。”
“哪?”
“别问。”她跨到了他身上,挑起他的下巴“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亲我。”
白生野弯唇“亲我,我就告诉你。”
她突然攻占余以城的腰,余以城下意识的环住她
“……算了。”
离高考还有一个学期的时间,但白生野是不打算考了。
无所事事的待够一生就好,她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发病。
实际上,她的生命从她知道自己有重度抑郁的时候,就变得索然无味了。
但她还不能死。
她死了,谁来照顾他?
余以城从小待在那种环境下长大,好不容易脱离出来。
那种环境下,她很清楚,他想死过很多次。
她明明白白的知道,她死了,就算她不说,他也会跟着死去。
两个想死的人待在一起,成了救赎。
但她绝对不会让他死去,尽管曾几何时她也恨过他,恨不得他受尽她受过的折磨。
她的泪,她的伤。
但她爱上他了,她忤逆原先的自己,沉溺他怀。
“您的病情要比以往更严重了,阿野。”徐医生是白生野的心理医生,也是白生野最为信任的……
朋友。
“徐医生,我不想让他死。”白生野靠在软垫上,看着天花板停止的风扇。少女的目光慵懒,永远深沉。
“那你想怎么办。”徐竹年给她倒了杯水,递给了她。
这次,她没有接过。
她想起,每天早上起来时,余以城都会给她递上这么杯水。
徐竹年看她思绪飞远,收回手,低头叹息。
从两年前开始,少女的病情反复,一半都是因为这余以城。
早在白生野被救出时,他就认识这小姑娘了。
她原本是一个爱笑的人吧。
这个想法跟随了徐竹年数年。他还见过,白生野谈起那个男孩时,都是带着笑意的。
尽管很浅。
余以城带给她的快乐,远远不在她的悲伤之上。
白生野注定会毁灭。不是伤害别人,就是毁灭自己。
徐竹年知道,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阿野,你清楚你喜欢他的后果。可是如果你不喜欢他,不接近他,他也会死……你们注定要在一起的。你有两个选择,抛弃他,或者选择他。”
徐竹年是不希望那个男孩死的,就算和白生野很熟了,他作为医者,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命就这样没了。所以他更希望,她选的是前者。
“徐医生,我想……我需要让你做件事……”白生野忽抬头看着他,目光澄澈。
她没有过多掩饰,将自己所有想法告诉他。
“……阿野,这会非常困难,并且成功例子很少,况且……你真的舍得吗。”
“没什么舍不得的,徐医生。他死过一次,应该得到永生。”
她的男孩喜光,不应该埋没于她的生命里。
“……好,阿野,我答应你——但是如果没有成功,你当如何。”
“那我认命。”
她会比他先死的。既然上天还是想要他的命,她束手无策。
她早就没有了与天对抗的能力,也从她设计她姑姑病死时。
白潞的死确实是因为先天性心脏病。
不过如果没有白生野,她可能还能多活几年。
七年的棋局,白潞到死也不会知道。
白生野只不过不知道这是芒果夹心才给白潞吃的,过敏也是正常。
白潞又没告诉她,她有心脏病。
白生野算准了她的死。
“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看得出来,你很爱他。或许……他也爱你。”
什么是他的爱呢,白生野不懂。但她爱他。
“我只想让他活着,我要他没了我,更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