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玚快步走到庭院时，芷奚正坐在茶案边，侍弄着香炉，不知是否因为夜晚的关系，她身上绯色的衣衫看起来像是血红。
“阿楚在哪里？”
芷奚没有回答，她抬手把一段惨白细瘦的，指节长短的香料放进香炉里，过了一会儿，就有渺然的烟气从香炉里悠悠然地飘出来。
芷奚深吸了一口，这才看着屈玚说：“把你的荷包给我。”
屈玚沉着脸，摸出荷包递过去。
芷奚接过，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咦”了一声，“这荷包上怎么有血迹？”
屈玚手指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沉声说道：“许是从前执行任务时不小心溅上的。”
芷奚不置可否地挑眉，“荷包上秀的‘清月’二字，应是取‘清风清月，长相长伴’之意，这荷包是一对。”
屈玚整个人颤了颤，两手紧紧攥着拳。
“清风公子和清月宫主，这二人本是神仙眷侣，直到去年清风公子被青衣楼刺杀，”芷奚站起身，朝屈玚走了一步，“这荷包不是你的。”
芷奚抬手将荷包抛进火炉里，荷包瞬间被吞噬。
屈玚脸色顿时煞白，匆匆扑向火盆，可已经晚了。
屈玚抬手抽剑，速度极快，瞬间在芷奚脖颈上划出浅浅的血痕来。
“阿楚在哪？”屈玚用力稳住剑身，厉声喝问。
“你早已找到她了。”
门廊的银铃争相摇晃起来，庭院里突然铃声大作，连成一片。
香炉的烟气弥漫成浓稠的雾，那味道悠然冷冽，清冷凄凉。
芷奚的脸渐渐模糊，屈玚又听到了雨声，嘈嘈切切密如鼓点，他回到了那个杀戮的夜晚。
尸山血海后面，有个躺在桂花树下的姑娘，那姑娘的脸慢慢与记忆中的“阿楚”重合，两张脸最终变成一张。
他亲眼看着阿楚把匕首捅进了自己的心窝。
银铃声惊醒了屈玚，他惊呆了似地看着芷奚，鬓发间渗出了汗，浑身虚脱。
“不……不是的……”他声音发颤，像是在哀求。
原来，屈玚那晚刺杀的书生就是“清风公子”，他没有依言把荷包埋在清月宫主的门外，偷拿了别人的荷包编自己的故事。
他早已忘了阿楚的样子，失却了阿楚的信物，只是害怕自己无人想起，渐渐地这故事编的自己都信了。
“你早已忘了曾经的一切，却套着别人的故事骗己！”芷奚劈声质问，血红的衣裙在暗夜里愈发艳，“可阿楚从未忘记你，她一直在等你，可你呢！”
“屈玚，你亲手杀了阿楚。”
“你骗我——”屈玚想大喊，可鲜血立刻呛住了喉咙，他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下心脏都像要被撕开一般。
他四肢瘫软，委顿在地，嘴唇翕动不停，喃喃念叨着“你骗人……”
香炉中渺然的轻烟快要燃尽，轻烟慢慢笼上屈玚的身体，像情人的爱抚，月光明晃晃地照着，他身体渐渐冰冷，呼吸全无。
芷奚看着燃成灰烬的指骨，幽幽地说：“他去见你了，阿楚。”
无名指连心脉，无名指骨又名相思骨。若心有执念，死前掰断无名指骨，许下愿望，自有相思门人会来完成。
阿楚临死前掰断了无名指，用指骨献祭给芷奚，愿望是让屈玚去见她。
芷奚做到了，带屈玚找到阿楚，为阿楚杀了屈玚。
“入我相思门，燃我相思骨。”
“叮铃——”山间的清风刮过，相思门再次合上。
只是下次开启，不知又是为了谁的故事。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