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矢准是在傍晚,太阳落山时回来的。
他踩着红金色的斜阳铺成的地毯向屋内走来,背对着阳光的脸上是即使掩盖也抹不去的深沉与惆怅。
[不顺利吗?]
他以前可不会将这些情绪表露在脸上,所以,这还是雪奈第一次见到他这幅样子。
和她熟悉的温柔内敛的青年不同,这是更像她印象里,属于“姬矢准”的模样。
“准?”
她不由得轻声唤他的名字。
“啊,没事。”
青年如梦初醒般将表情收敛好,重新露出平稳的笑容来回答。
在经历过早上那件事情后,他其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雪奈,或者说,他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
她是他的师兄,井上正雄的女儿,半年前的一场车祸带走了井上夫妇,也带走了女孩行走的能力。
他的师兄从他入行起就带待他极好,领着他和同事们相处,调解他因为过于冲动而和上司引起的矛盾,像个温和的长辈在引导他熟知这个陌生的领域。
对于姬矢准来说,井上正雄就是他没有记名的师傅,也是他的朋友,他对他有恩。
所以,当他知道他亦师亦友的师兄将他唯一的后人留给了他时,他仅仅只是思考了片刻就答应了下来。
他没有去想这是为什么,也没有去想,身为普通人的师兄是这么做到让他可以直接收养雪奈的,甚至连流程都不用走,直接就有了证明。
但这些,在他拿到N之光的时候,似乎都有了答案。
几天前的晚上,他从隧道口边见到的那些穿黑衣服的人,和之前给他送来收养文件的人,似乎是一个部门的。
这让曾经的一切变得像个阴谋,姬矢准甚至不愿去想,曾经师兄给他带来过的多少帮助是出于目的性的,而又有多少是发自内心的。
这些疑惑随着那个人的离开,都变成了一个个伪命题。没有人知道答案。
但,即使心里有再多的难受与困惑,在看到雪奈的时候,却都奇异地消沉了下去。
她不知道这些事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父母的死亡其实不是车祸,而是异生兽所导致的灾难。
她只是个……不幸的幸存者。
“准。”
少女柔软而小巧的手握上他的掌心,她的手总有些冰凉,不知是天生的气血不足,还是因为那场车祸导致的亏损。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想要捂暖它。
但少女轻缓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智,她仰着白净的脸颊,神情自然地问:“今晚还出去吗?”
“我……”不知道。
只是他的话没有说完,雪奈就接上了先前的话语,她说:“如果,如果出去的话,能告诉我一声吗?说一下要出去就好,别的……我也不会去记的。”
“我只是想要……早点一点睡。可以吗?”
那双好似融了碎金的漂亮眼睛在看着他,微弱的期许藏在里边像是点点星火,不明显,但确实存在着。
姬矢准答应了,他承诺道:“以后出去,会先告诉你的。”
即使他明白,这样下去,她或许会猜到些什么。但……
“那就,太好了。”
少女在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嘴角抿出了个浅浅的弧度,配合着她脸颊上的小梨涡,显得很可爱。
而在姬矢准的印象里,这样的笑他见了许多次,可每一次都能然他觉得,她真的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孩。
说错了什么,或是想要隐瞒什么的时候甚至不需要去想理由,她就会自己略过这件事,而只要他退后一步,她就会很开心。
只因她将他放在了她的心上,而他知道这件事。
也许,就因为这样,他才并不想瞒着她,即便是以保护的理由也一样。
他体会过被隐瞒的感受,不想让她也体会一遍。
姬矢准在心中叹息,他摸了摸雪奈的脑袋,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地转身走进了厨房。
当晚,他坐在她的床边哄她入睡之后,看着她即使是在睡梦中也蹙起来眉宇,伸手拂过她的眉心。
似乎是感应到有熟悉的人在身边,少女的眉间这才舒展开一些。
姬矢准不知道这是雏鸟情节,还是是移情效应在作祟。雪奈在父母走后,对他这个新的监护人有着近乎异常的依赖。
在白日里还好,她只是表现得有些粘人,但她又很乖,只要他表现出为难或者不乐意她就会乖乖地退回去,用一双清澈的眼睛安静地看过来。
但到了晚上的时候,却会表现得严重一些。她之前说的“想要早点睡”并不是种托词,而是实话。
如果没有人在身边,她会睡不着,睡着了也会被噩梦惊醒,然后睁着眼睛一个晚上。问她梦到了什么,她也答不上来,只说有“火光”“血迹”“爬行的生物的声音”。
这让姬矢准听着很难受,于是,自那之后他便养成了每晚先陪她睡着,再回自己卧室的习惯。渐渐的,过了几个月后,她也可以不需要人陪同就能自己入睡了。
这是个好的开始,也是那时,她开始重新作画。
只是,或许是他前几天的态度让她感到不安了吧,所以今天才会再次做起曾经的噩梦。
房间里的灯是暖色的灯光,鹅黄的光照在她的睡颜上,也照到了床头边上那个精巧的人偶。
姬矢准看了它两眼就没有再注意,也许是哪个朋友送给她的礼物吧。
他这么想到。
[要能有朋友过来,也挺好的,能陪她说说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看到分针已经转过半圈后,姬矢准起身给少女掖了掖被角,他看着她平静的面容,给予了个无声的祝福。
[晚安女孩,要有个好梦。]
他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随后,灯熄灭了,可回到自己卧室的青年却没有入睡。
因为在梦里,他也有着无法面对的过去。
抚岚原本想把小浮写出来的,但……好吧,准哥来一波先。下一章小浮一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