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经历了一场灭世洪水，乌拉尔山脉中的松木仍然十分挺拔。只不过，四月份的这里仍然十分寒冷，只要风微微一吹，谢尔盖就会感到浑身上下一股刺痛。
没有汽油，车子已经用不了了。此时的米哈伊尔正行走在风雨交加之中，他的背上是伤重的谢尔盖。自洪水以来，世界各地的暴雨就接连不断。雨水和冰雹重重地砸在谢尔盖的身上，使他痛到近乎昏厥。
他们非常幸运——那所亚兰人的军事基地，本就坐落在乌拉尔山脉之中，只要一直往北走，找到科斯温斯基山，就可以找到控制死手系统的地堡。
“要不找个地方歇会儿吧。”米哈伊尔停下了脚步。
“不，”谢尔盖的声音细微如丝，在风声中飘摇不定，“你该不会……这就，撑不住了吧……”
“是，”米哈伊尔笑着叹了口气，“我的确撑不住了，我们还是找个地方歇一歇比较好。”
其实身为军人的米哈伊尔早已接受过比这更加苛刻的训练，这对于他来说不过是鸡毛蒜皮罢了。
在针叶林的深处，有一块巨大的凸出的石壁，刚好可以避雨。雨水打在石壁上方，顺着其纹理滑下，形成悬挂的雨帘。两人决定就在雨帘之中歇脚。
米哈伊尔轻轻地把身后的人儿放下。此时谢尔盖的一头金色秀发已经湿透了，绿色的双眸中黯淡无光。
米哈伊尔看了看谢尔盖瘫软的手臂，说道：“你的肩膀大概率是脱臼了，我帮你接上，你忍着点。”
“好。”
接着，他轻轻抚上谢尔盖的肩膀，只听“咔嚓”一声，谢尔盖不禁叫出声来。
“可以了。”
“谢谢。”谢尔盖喘着粗气，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我去找些食物，你在这儿好好待着。”
说罢，便见米哈伊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暴雨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雨势渐渐减小了，这时谢尔盖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视野中。他一手抓着小小一把的药草，一手扛着一捆木柴，肩膀上还放着一只野兔，正大步走来。
“你竟然还懂这些。”谢尔盖看着他手里的药材，茜草、骨碎补、杜仲，都是有助于骨折恢复的药。他以前右手骨折过，所以见过这些药材。
“我父母是学医的。”米哈伊尔一边说，一边把东西放下。他先把药草递给谢尔盖，接着把木柴堆放在一起，用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生了一把火。
“那你怎么会去做特务？”谢尔盖接过药草，生吃了起来。
“哈哈，我虽然会耍暗器，但并不是特务，”米哈伊尔一边冲着谢尔盖温柔地笑了笑，一边又用飞刀插起野兔，直接开烤，“我是特种部队的人。我若真是特务，不可能不知道死手系统的控制部在哪。”
谢尔盖愣住了，面前这个男人虽然看上去有些凶悍，笑起来却像柔情侠骨的修士。
看谢尔盖木讷的样子，米哈伊尔有些担心。
“嗯？发生什么了吗？谢尔盖。”
“啊，没什么，”谢尔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别过脑袋，“就是觉得，你比看上去要更温柔。”
听后，男人又浅浅地笑了几声。
“啊，我是说，你人还不错。我想，特种部队的人是不可能走这么点路就撑不住的，你是为了我吧。”
“被看穿了啊，”米哈伊尔吃了一惊，毕竟他对自己的演技是很自信的，“的确是为了你，大概是因为你长得很像我曾经的一位战友。”
说着，米哈伊尔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悲伤。
“看来他是你很要好的朋友。”
“是的，他是个很好的人，要是在沙漠中看到一杯水，他肯定会让给别人先喝，对他来说，别人永远都是优先于自己的。”米哈伊尔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掌心，眼前再次浮现出当时的情景，那人鲜血的余热似乎在掌心里仍未散去，“就是这样的他，在一次与恐怖分子的斗争中，为了救一个小女孩，自己却被流弹击中了心脏。我当时拼了命地捂住他鲜血四溅的伤口，可都于事无补……”
说罢，米哈伊尔沉默了，陷入了对战友沉痛的缅怀之中。
谢尔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这让他想起了他同样身为特种兵的哥哥。自从五年前哥哥参加了一场反恐斗争，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沉思良久，又把手轻轻地抚上了米哈伊尔的肩膀：“我母亲很喜欢花，她曾告诉我这样一段话：‘人总可以拿花来形容，有人像曼陀罗一般金玉在外，败絮其中，亦有人像茶蘼一般华年将去，颦蹙终生，但人要像昙花一现般倾力、倾情地绽放过，才算真正拥有过生命。’你的朋友，他正如昙花一现般灿烂地活过，战斗过，拥有过，你此时该为他感到骄傲。”
米哈伊尔惊愕地望着谢尔盖，“你母亲……是作家吗？”
“是的，不过此刻我已经永远地失去她了。”说着，谢尔盖握紧了双拳，眼中有泪光浮现，“该死的洪水……”
米哈伊尔同情地看着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头，“但是，她的意志会在你这里，被永远继承下去。”
“嗯，那还用说，”谢尔盖又重新展露出笑容，“我想，你的作风也是由于你继承了那位故友的意志吧。”
“是的，我继承他的意志，永远将集体置于个人之上。”
此时，兔子已经烤好了，米哈伊尔掰下一根兔子腿，塞进了谢尔盖的嘴里。谢尔盖扯下一大块肉，大口大口地嚼起来。
很快，两人都填饱了肚子。
“我们继续赶路吧。”谢尔盖站起身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肋骨、肩胛骨、盆骨和右腿膝盖，都有骨折，你确定就要这么冒然上路吗？”
“诶？你怎么看出来的？”
“看你的走路姿势就大概猜出来了。”
“你不是说了要把集体置于个人之上吗？或许我们快一步，就可以从那些怪物手中救下更多的人。赶快起来吧。”谢尔盖瞪着那双翡翠绿眸望着地上的男人。
米哈伊尔先是一愣，随后又露出了和蔼的笑容，站起身来，“那好吧，我们走。”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