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殊途同归的雏鸟们（他们逐渐身经百战）

本章摘要

王国所有健壮的公民都被召集到国王的城堡。从繁华的城镇到安静的村庄，信使乘着王国最敏捷的马匹，邮鸟掠过熟悉的被风雕蚀的路径，都传递着同一封信的内容。战争即将来临，是时候捍卫你的祖国了。

或者，战争、温暖，以及欢迎某人回家

本章预警

暴力/对暴力的详细描述，袭击，死亡

那座曾立着两个人的阳台如今站着三个人。一位凡人国王，一位凡人王子，以及他们拥有红色眼瞳的导师。在下面的花园里，旅行者们聚集在一起，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疲累不堪，刚刚从这个庞大王国的各个角落跋涉而来。即使是现在，仍有更多人正在涌入首都，他们睁大眼睛困惑地张望着，把征兵通知书塞进口袋，或捏在紧张的手指间。

征兵信中还规定，只有年满18岁的人才能加入国王的军队。许多人选择忽视这一点。在慢慢涌入王国中心的人群中，有一个棕色头发的男孩，离规定的年龄还差一年。他把破旧斗篷的兜帽竖起来，这样就不会有人看到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皮肤上的童年时代的痕迹。

有人注意到了。那是一个女孩，她的头发是粉色的，正如她种在花园里的木槿花。她一生都生活在城市里。有一次，一个有着同样的木槿花色头发的男人走进她的花店，他的眼睛黯淡而失焦。他问她是否有黄玫瑰出售，并将其全部买下。后来她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那时他已经离开了，朝城市边上的树林走去。现在，她在城市的街道上行走，在一周的时间里，这些街道已经大变样了。她把花园交给了一位年迈的邻居照顾。她的花店门上挂着一个牌子，告诉满怀希望的顾客，花店已无限期关闭。现在没有别的什么可做，她只能跟着人群走，盯着肯定比她年轻得多的陌生人们，好奇他们是否会比她活得久。

他们从城堡门下走过，一个被称为上尉的女人在那里审视着他们。她奉命拒绝任何老弱病残者——但每次她看着他们的眼睛，她都从中看见了自己。她奋力打拼赚来了这个职位，赢得了崇高的声誉，并为皇室家族站了十多年的岗。正是她的固执让她走到了今天的位置，身上戴着国王的奖章——有新的也有旧的。现在，在这些人身上，她看到的也是如出一辙的固执。因此，虽然她拦住了最年轻、最病弱和最年长的人，履行了自己的职责，但每当一个年老的战士竭力掩饰其伤痕累累的手背上的皱纹，每当一个17岁的男孩把头巾拉到脸上，每当一个下颌强壮的城市铁匠带着尚未完全愈合的断脚走过她身边……嗯，她会认为稍稍视而不见也是她的职责。

男孩和花店店主到达花园时，那里已经很拥挤了。人们肩并肩站在一起，像潮水一样践踏着过世的王后的花的残骸。店主皱起眉头，用靴底碾过花瓣和花茎，用力把它们踩回到土壤之中。男孩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花。他盯着阳台，看着那个其呼唤得到了数以千计的回应的人。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从未见过他们的国王，但他们都听说过这样的故事：在父亲神秘失踪——或者死亡，或者暗杀，取决于你相信哪种传言——之后，一个男孩在他16岁生日的前夕加冕，并由一个奇怪的导师引导。一个和平的王国不会有任何理由知道Technoblade这个名字，但那些听到民间故事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说起一个来自寒冷而遥远的地方的红色眼睛的皇帝，一种相似，或者说是巧合，或者随便什么能够平复他们心中的不安的解释。

这些故事还说，国王仁慈而慷慨，有着属于年轻人的天真的雄心壮志，而小王子可以用机智和幽默迷倒无数的反对者。他们站在一起时，似乎像白天和黑夜一样截然不同：一个是黑暗，一个是光明。但没有人能够否认他们共有的兄弟情谊和帝王风范，两者都是几乎被礼仪和礼节所淹没的少年时代的产物。

王子向他的兄弟靠近了一些。“人真多啊，Wil，”他喃喃地说。

在阴云密布的下午的朦胧光线中，国王的眼睛看不清楚。“还不够。”他回答。

他们的导师双手叉腰，打量着聚集的人群，已经在计算战斗位置和起草战略。这毕竟不是他的第一次战争，他也不认为这是最后一次。“只要还剩一点时间，我都会尽可能地监督训练。我已经从卫兵和先前来的人中确定了一些潜在的营长。我会把训练新兵的责任下放给他们。”

“也就是说，他们中的大多数，”Wilbur指出。“在这之前，他们从未有理由学习战斗。”

“你低估了你的人民，Wilbur，”Technoblade耐心地回答。“除了战争，还有其他原因。看，那里。看到那个拿着弓的人了吗？他们是猎人——习惯于射杀快速移动的目标，这使他们成为弓手队伍的优选。来自山区的人习惯于骑马，所以骑兵队已经有了。矿工和铁匠习惯于挥舞锋利而沉重的物体。拿走他们的镐头和锤子，给他们阔剑，我们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Wilbur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你听起来几乎很乐观。今天早上你的头是撞到了墙吗？”

“我见过更糟糕的赔率。”

Tommy嗤笑一声。“这和你那些纸上谈兵不是一回事，Techno。这是现实生活。”

他没有注意到他哥哥和他们的导师之间交换的心照不宣的眼神。

“总之，”Technoblade继续说，“我已经联系了雇佣兵公会，以补充我们的进攻力量。我们的库房可以承受这种消耗。毕竟，这个王国这几十年来除了忙于贸易什么也没做。”

“那如果这一切还是他妈的没用呢？”Tommy轻声问道。

Technoblade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不会的。”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年轻的王子问道。“就我所听说的，我们只不过是一群拿着树枝的可怜虫，对抗这个——这个——他们叫什么来着？”

“绿军，”Wilbur回答说，目光没有从下面的人群移开。

“这名字真可笑，要我说，”Technoblade说。

Tommy通常会笑，但他没有。“你收到的那个消息说他们屠杀了整个镇子，Wilbur，”他哽咽着说。“整个小镇，像蚂蚁一样，一夜之间就被消灭了。”

Wilbur的双手紧紧抓住阳台的栏杆，指关节因挤压而变白。“他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我们不会这么倒霉。”

他们都避开了那个明显的事实：如果Wilbur没有把他的秘密藏在胸中，这个曾经位于他们北部边境的小镇可能会幸存下来。他们本来可以得到预警。他们本来可以从无情的厄运中获救。Technoblade以前就告诉过他们，这种假设毫无价值，只会阻碍他们前进的道路——但它仍然梗在不安的无言之中。只有导师打破了沉默：“绿军沿途的其他城镇已经被疏散了。难民应该会在三天内到达城市，但届时临时营地将搭建完成，准备好容纳他们。”

“那军队本身的情况如何？”

“根据侦察兵的报告，在他们到达山谷之前，我们最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这让我们在出发前还有一周的时间来准备部队。军械库应该在明天之前完成清点和分配武器的工作，而商队也已经装上了其他物资。”

“那我们计划的另一件事……？”

“正收集材料，就在我们说话这当儿。炼金术士们正在尽可能提高工作速度，毕竟这是一项精细活。但在我们动身之前，应该能够完成。”

“好。”Wilbur向着太阳抬起头，呼吸着暮春甜美的风。这时，只有Tommy和Technoblade注意到他苍白的喉咙上有新的抓痕。Tommy张开嘴想说什么，但他看到Techno安静地摇了摇头，便止了声。“我想是时候了。”

Technoblade轻巧一跃，跳上了阳台的栏杆，像个走钢丝的杂技演员一样保持着不稳定的平衡，手中握着他心爱的三叉戟。他用戟托敲打着栏杆，发出像钟声一样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直到人群几乎安静下来，注意力被牢牢吸引住。

“你们的国王，”他喊道，“现在要讲话了。我建议你们听着。”

他退到Tommy和Wilbur之间，后者给了他一个感激的微笑，然后转身面向他们的人民。他们的军队。

“朋友们，”Wilbur开始说，他的声音传遍了静止的人群，每一个字都拖长了音。“我从这里看到你们所有人。我理解你们的恐惧。你们很困惑。几年前，我以我父亲的王冠起誓，向你们承诺和平，而现在我召唤你们参战。这不亚于叛国。请放心，我将为此承担后果。”

人群一阵骚动。就连Tommy也惊讶地看向他的兄弟。Wilbur继续说了下去，而他很快地咽下了一个疑问。

“但那是以后的事，”国王继续说。“现在，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在北部边境无情屠杀我们弟兄的敌人。我们在准备面对他们时，应当牢记这个。这不仅仅是一场自卫的战争，也是一场复仇的战争。我们将记住那些被入侵者无意义的贪婪所夺去的无辜者，我发誓要把你们的复仇放在银盘子里捧来。”

Techno的眼睛变暗了，但他没有插话。他的目光飘向立在远处的大理石亭子，就在人群的边缘。那里的箱子已经被搜刮一空，钝掉的训练武器被熔铸成更锋利、更致命的刀刃。屋顶上的常春藤在风中微微摇曳，让他短暂地瞥见了外面空荡荡的、布满灰尘的地板。

他想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再踏入这里。

当国王谈及勇敢和保持信仰时，店主是唯一没有看着他的人。相反，她顺着导师远眺的目光看去，但她能看到的只是一座白色的小楼，杂草丛生。

“这不会是我们国家的末日，”国王带着决绝的口吻说，他的黑眼睛扫过聚集的人群，但根本没有看到他们的脸。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欢迎一个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人的拥抱。“它已经屹立了几个世纪，它还会再屹立几个世纪。我们将亲眼目睹我们的敌人燃烧殆尽，我的朋友们，我将把他们的灰烬撒在被他们夺去性命之人的坟墓上。任何幸存者都会宁愿死在火里而不是死于我的手中。我由衷地希望你们也和我有同样的感觉，并把你们托付给我能找到的最强大的人。”他转向导师。“你们现在起处于Technoblade将军的监管和指导下。我们将一起保卫这个王国，或者死战到最后一刻。”

人群的沉默变成了雷鸣般的掌声，数百人兴奋地呐喊着。他们不知道真正在战场上等待的是什么。手上有伤痕的老战士对暴力非常熟悉，她痛苦地转过身去，不去看那些兴奋的人。她曾经和他们一样，但不再是了。或早或迟，他们会明白的，但这不会是一个温和的教训。

然而，他们在一些事情上是一致的。他们信任他们的年轻国王和王子。他们信任他们的将军。而且他们希望看到他们的敌人被燃烧殆尽。

人群中的男孩从骨子里感受到了这种团结。就是这个，他想，这就是成为某些东西的一部分的意义。归属感。他感觉到笑容爬上了他的脸，很快他就加入了喧闹的行列，呼喊着直到他的肺部开始疼痛，加入到人们愤怒的欢呼声中。他要坚守阵地。他要把敌人赶回去，保护养育他的土地。他将成为一名英雄。17岁，Tubbo来到了一个前所未经的年龄，但他从没感到过自己如此年轻。

只有一个人似乎没有被国王的话打动。这位由家庭教师变成的将军正盯着国王，他的嘴抿成一条不赞成的细线。

“我什么时候得到晋升的？”Technoblade慢慢地问道。

Wilbur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反正你已经表现得像个将军了。”

“但我——”

“Technoblade。”国王的声音变得很冷，他盯着他的老导师。“你答应过要帮助我。那是谎话吗？”

Technoblade的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小心点，Wilbur，”他轻声说。“别忘了你在和谁说话。”

Wilbur眨了眨眼，他的眼睛突然清醒了。他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反驳，也许是道歉，但这时Tommy——聪明的、吵闹的Tommy——正以危险的姿势探出栏杆，Technoblade不得不抓住他的衣服后领，把他拉回来。当他转向他们时，他满面春风，他的眼睛在下午的阴暗中闪闪发光。

“我们会赢，”Tommy说，他的耳朵里仍然响着人群的赞许声。“我们真的会赢，不是吗？”

Wilbur和Techno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个眼神，一切都被原谅了，谈话被搁置到另一天。将军仍然用近乎关切的目光看着国王，国王的黑眼圈一天比一天难以忽视，但这一切都不再重要。如果Tommy说他们会赢，那么诸神在上，他们俩都不会反驳他，这可是他一个月以来看起来最快乐的时候。

“到下个月的这个时候，我们就会回到担心贸易路线和烦人的佞臣的问题上了，”Wilbur向他保证。

“佞臣是他妈的什么鬼东西？”

“诸神啊。”国王给了他弟弟一个既恼火又喜爱的眼神。“提醒我回家后为你请一个更好的语言学辅导老师。”

Tommy翻了个白眼。“祝你找到能忍受我的人。我最多三天就会把任何人赶走。你可以把他妈的整条命赌在这上面。”

Wilbur对Technoblade咧嘴一笑。“我想到了一个人选。Techno，你能不能——”

“你敢说完这句话，”Technoblade以他一贯无起伏的语调慢吞吞地说，“我就在这个阳台上结束你的血脉。我会把你扔下去，旁观者也不能幸免。”

当国王和王子沉浸在笑声中时——有那么一个闪亮的时刻，他们又成为了孩子——Technoblade发现自己在笑。天空黑暗而压抑，但在那里，那个阳台上，阳光普照。

“你们和我，”Technoblade说，把一只手放上Tommy的头顶，另一只手放上Wilbur的肩膀。“再一次。”

蓝谷在Tommy面前延伸，消失在朦胧的地平线上。与山谷接壤的两座山峰气势汹汹地耸立在他面前，它们是作为王国天然边界的巍峨山脉的两个端点。一条河流穿过山谷中央，太阳从远处的山头缓缓升起，将其照成液态的金。

Tommy呼吸着黎明的冷空气，想道，总的来说，这看起来不是最糟糕的葬身之所。

这个山谷的名字取自在这里茁壮成长的蓝色鸢尾花，它们在悬崖边排列，在河岸边盛开。但它们并不是Tommy要找的花。

他冒险走下山坡，眼睛紧盯着地面。他卷起裤腿，以保持裤腿干燥，不被灌木丛中的晨露沾湿，但这使他的膝盖以下更容易被营地周围设置的陷阱弄伤。只要走错一步，他就会因为乱跑而失去一只脚。但他决心要让这次旅行物有所值。

他们到达山谷已经有一个星期了，虽然这意味着他们的大部分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但这也意味着该来的

随时会来。Tommy可以感觉到它的气息就喷在他的脖子上。对付它的唯一方法是不停地分散注意力——让他的手忙碌起来。所以他走下山，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直到周围一道黄色引起他的注意。

“找到你了，”他说着，向聚集在岩石下的花朵走去。如果不是它们由此得名的金色花蕊，他几乎无法将这些花与那些蓝鸢尾邻居区分开来。

当Tommy漫步回到营地时，他手里攥着一捧牵牛花，脸上带着笑容。每个人都已经醒了——围着火堆，做着晨练，或者只是闲逛。有人带来了吉他，柔和的音乐在谈话声和笑声中回荡。当Tommy经过时，人们抬起头来，叫他的名字或招手让他加入他们的早餐。他愉快地拒绝了，但还是和一些比较熟悉的人交换了笑话，致以了寒暄。

这样，忽视阴影就变得轻松了。在合适的光线下，他可以不用看到那些几天没有睡觉的人的乱发，或者上尉脸上很快被紧张的微笑所掩盖的黯淡表情，或者硫磺的味道，像讨厌的、无情的寄生虫一样粘在他们的衣服上。

“很可悲，不是吗？”

这个问题让Tommy停住了脚步。他转向问话的人，发现自己面前有个女孩坐在磨刀石旁，正慢慢磨着一把小刀。“什么？”

女孩微笑着朝他手中的花点了点头。“牵牛花。它们在开花的同一天就会枯萎，只能存活到太阳落山。”她停顿了一下。“也许更短，毕竟你已经把它们摘下来了。”

Tommy尴尬地红了脸，突然有种把花束藏在身后的冲动，好像这样就能抹去他所做的一切。“对不起，我没有想到——”

女孩只是笑了笑。“不，别这样。要是我阻止你摘花，我就是世界上最大的伪君子了。”在Tommy疑惑的眼神中，她解释说：“我开了一家花店，在城里。”

“哦。”Tommy低头看了看手里攥着的花，他皱起眉头，思索着。“我想，它们这么快就死了，这很可悲。但它们活着的时候不是很美吗？”

磨盘慢慢地停了下来，那个女孩只是坐在那里，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盯着Tommy。

嗯，Tommy想，这有点尴尬。

“你知道吗，殿下，”女孩慢慢地说，“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他是这个营地的一名士兵，也和你差不多大。他现在正在别处训练，但我有这种感觉，只要你们能见面，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Tommy张嘴想回答，但发现自己只能点头表示同意。女孩给了他一个小小的、悲伤的微笑，仿佛比起他的话语，她更能理解他的沉默——然后回到了工作之中。Tommy把脚从地上拔起，开始向营地的中心走去，但女孩的话紧跟在他身后。这真的很可悲，不是吗？比起那些只开了一天的花，最沉重的灾难在于那些“如果”之中。Tommy不明白为什么，但他发现自己脑海中不停浮现一个场景：在另一个宇宙中，他遇到了那个他让女孩想起的人，他们都不是年轻的士兵。她说，你们会成为好朋友，但她说得不对。Tommy从骨子里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如果他遇到那个男孩，他们会成为兄弟。

直到皇家帐篷出现在眼前，Tommy才意识到他甚至没有向女孩询问那个男孩的名字。

“——如果我们把这个营移到这里，他们可以提供掩护。但我们也会有风险——Tommy？”

Tommy抬起头来。他甚至没有意识到他已经进入了帐篷。他发现Wilbur站在占据最多空间的大书桌前，靠在一张到处都是代表各种部队位置的小雕像的地图上。在他身边，是Technoblade，头发没有扎起来。两人都在关切地盯着Tommy。

“怎么了？”他问道。

“你——你在哭，Tommy，”Wilbur轻轻地说。

Tommy用空闲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惊讶地发现它是湿的。他愤怒地揉着自己的眼睛，直到眼睛里不再有泪水。现在不是时候。现在他妈的不是时候。

他大步走进帐篷，无视Wilbur投向Techno的担忧眼神，以及Techno的耸肩回应。Tommy在地图的一个角落停了下来，指着聚集在他们目前所在的山头上的一簇弓箭手雕像。

“我们不需要那么多，”他坚定地说道。“只要你一个，Wilbur。”

Wilbur似乎对话题的改变感到沮丧，但除了跟上他的弟弟别无选择。“你高估了我的准头，Tommy。”

Tommy从地图旁走开，扑到角落里的一张备用椅子上。他向Techno打了个手势，将军默默地服从了。

“你总是在关键时刻化险为夷，”Tommy说，Techno在他面前的地上背对着Tommy坐下来。Tommy把Technoblade的头发拢到他的腿上，补充说：“除了你一次又一次输掉和Techno的决斗的时候。”

通常情况下，这会引起一阵笑声，或者至少是一个愤慨的眼神，但Wilbur只是再次俯身在地图上，神情再次变得严肃。

Techno转向Tommy，低声说：“我们决不能打破他那强烈的、野兽般的专注。”

Tommy哼了一声。“他唯一像野兽的地方是那些纠缠的狮子鬃毛，他称之为头发。”

Wilbur猛然抬起头来，瞪着他们俩。“我听到了。”

“你当然听到了，”Techno说，转过身去。“狮子有无与伦比的听觉。”

Tommy无声地笑了笑，他开始给Techno编发，他的手指轻松地打着结，这是多年来的练习的成果。这就是他们过去一周的例行工作。Wilbur会用越发狂热的眼神仔细研究作战计划；Techno会指出Wilbur提议的修改中的每一个缺陷，直到他们得到一个似乎真正有用的修改；而Tommy会编辫子。这给他的手找了点事干。如果没有手指间Techno的头发来分散注意力，Tommy很可能会加入花店女孩，坐在磨刀石前，无意识地擦拭他的长矛，直到末日来临。

有时，Tommy会在半夜醒来，发现他哥哥仍然醒着，正回顾他们的计划，并自言自语地嘀咕——或者，不是自言自语。那些声音。那些神秘的、无所不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多年来一直困扰着他哥哥。

Tommy开始把他找到的牵牛花编进Techno的头发里，以掩盖他的手已经开始发抖的事实。前两天晚上是最糟糕的时候。Tommy被玻璃碎裂的声音吵醒。他睁开眼睛，发现Wilbur站在他的小床边，手里攥着一块碎玻璃碎片，举过头顶，准备把它刺进Tommy的胸膛。

Tommy完全忘记了呼吸。“Wil？”他说，他的声音变得温顺而颤抖。

“我们要杀了你，”Wilbur沙哑地叫着，由于他手中紧紧握着的碎玻璃，血顺着他的手臂滴落。“我们要杀了你，Tommy。这是命运，这是注定的——”

“Wilbur。”Tommy伸出手，攥住了他哥哥的衣服。“Wilby，请不要伤害我。”

Wilbur迅速地眨了眨眼睛，睫毛上闪烁着未滑落的泪珠。“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我了。”玻璃碎片掉了下来，但没有掉进Tommy的皮肉里——掉进了他的小床旁边的地上，刺进了柔软的泥土里。Wilbur整晚都跪在他身边，低声道歉，把Tommy赶进不安的梦乡。到了早上，Wilbur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一事件，或者选择完全无视它，而Tommy已经用颤抖的手指在山坡上摘花了。

此刻，Tommy抬起头来，发现Wilbur的左手上绑着一块白布，那是玻璃划破他皮肤的地方。这是唯一的证据，证明那晚不是一场梦，证明Wilbur脑海中的声音正在慢慢占据上风。

一定是压力太大了，Tommy这样想着，把最后一朵牵牛花编进Techno的头发。战争结束后，Wilbur将再次恢复正常，而Tommy可以不用再活在对他哥哥的巨大恐惧之中。

“完成了，”Tommy最后说，把Techno完成的辫子弹到Techno的肩上。

“总算。”Techno站起身来，摘下他头发上的一朵牵牛花。他把它塞到Tommy的耳朵后面，然后走到桌子下的一个箱子前。“就当是我的感激之情吧。”

他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黑乎乎的、折叠起来的东西。当他展开它时，Tommy站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Techno举起的蓝红色大衣，它的金色纽扣闪闪发光，皇家纹章缝在了Tommy的心脏位置。

“他们做完了它。”Tommy抑制不住喉咙里溢出的笑声。“他们真的做完了它。”

“老天爷，Tommy，”Techno微微一笑说。“这就是件制服而已。”

但它不只是一件制服，Techno知道这一点。他和Wilbur在几周前就收到了自己的制服，将军和国王都身着鲜艳色彩。在混乱的准备工作中，没有人注意到王子穿着简单的白色外衣跟在他们后面，直到最后一分钟。而现在，裁缝们已经完成了活计。他们真的做完了它。

Tommy蹦蹦跳跳地走到Techno面前，咧嘴大笑，他觉得自己的脸颊可能会因为纯粹的喜悦而裂开。Techno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把大衣拿出来让Tommy穿上。它很合适。非常合适。

Tommy转了一个小圈，然后向Techno行了一个嘲讽的鞠躬礼。“将军阁下。”

Techno回敬了这个姿势。“殿下。”

“你们两个，”Wilbur说，Tommy能听到他声音中的笑意，尽管它微弱极了，“蠢透了。”

Tommy跳着华尔兹走到他哥哥身边，把Wilbur准备放在地图上的那块雕像敲了下来。在Wilbur的抗议声中，Tommy抓住他的手，拉着他走，哼着依稀熟悉的曲子，在缓慢的圆圈中旋转，在最宽松的定义下勉强可称之为舞蹈。随着Tommy继续哼唱着这首歌，Wilbur放松了下来，任由Tommy带他旋转了一圈又一圈。

“真不敢相信你还记得这个，”Wilbur轻轻地说，他的表情深不可测。

“记得什么？”

“那首歌——”

然后他们听到了它。那个声音让Tommy的血液冻结，让Tommy和Wilbur愣在原地，让Techno本能地朝他们两个走近。

战鼓声在营地上空回荡，淹没了吉他的音乐、朋友们的谈话、刀片在磨盘上的刺耳摩擦、一个17岁士兵在一棵黑橡树前练习射箭的飕飕声、一整支军队的心跳的怦怦声、越来越近的千军万马行进的隆隆声。

敌人已经抵达了蓝谷。

他们像幽灵一样从迷雾中现形，朦胧的阳光在他们锃亮的刀片上闪烁。从山顶上，Techno可以看到他们

源源不断地穿过山谷，士兵们在密集的队列中难以辨认。在前面，有人举着他们的旗帜：两把剑交叉在简单的绿色背景上。看到这一幕，Techno突然握紧了拳头，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

这就是它。似乎整支绿军都在这里，正如预期的那样；虽然这个山谷会成为对皇家军队有利的扼杀点，但它也是通往王国中心的唯一直接路径。因此，现在双方都要孤注一掷。一场决定性的战斗，速战速决。只有一支军队会完好无损地走出这个山谷——Techno能够赌咒发誓，那一定会是Wilbur的军队。

Techno转向了站在他身边的国王。“你准备好了吗？”

Wilbur的眼睛望着山。“我早就准备好了。”

他们身后的营地是空的。每个人都已就位，在他们练习了几天的命令下，像发条一样精密地移动。留在山上的只有Wilbur、Tommy和Techno。

还有那些弓箭手。

Tommy终于跑到他们面前，他的胸膛因体力剧烈的消耗而起伏。“他们发射了信号弹，”他气喘吁吁地宣布。“是时候了。”

Wilbur转向他身后的那群弓箭手。在他们之间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篝火，当Wilbur从箭筒中取出一支箭，将覆盖着布的箭尖浸入火焰时，他的脸上出现了闪烁的阴影。那十几个弓箭手——最好的弓箭手，由Wilbur亲自挑选——无声地模仿他的举动。这块布被一种特殊的燃烧燃料所覆盖，将忠实地燃烧下去，直到它击中目标。

Wilbur转身向山谷走去，把箭插在弓上。他深吸一口气，拉开弓弦，瞄准天空。在他身后，弓箭手们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别动，”他命令道。

绿军走得更近了。

“别动！”

Techno感觉到一只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指甲抠进他的手掌，他低头一看，发现Tommy正紧紧盯着入侵的部队，眼睛一眨不眨。他们现在离得很近，Techno可以看到黎明的阳光在他们的胸甲上跳动。

Techno无言地捏了捏Tommy的手。

现在，Techno想。必须是现在。与此同时，Wilbur喊道：“放箭！”

十几支燃烧的箭像红色和金色的彗星一样在山谷中划出弧线。绿军停了下来，也许是对这种可悲的武力展示感到困惑——只有13支箭飞在空中。它们甚至没法击中他们的前线。

但这并不重要。他们并不是预定的目标。

很久之前，Wilbur的箭术差得很，他要想提升准头，无疑要靠神的帮助。

所以Techno帮助了他。现在，Wilbur射得很准。他的箭落在了杂草丛中，然后就出现了火光。

整个山谷好像都被点燃了，热量甚至传到此处，灼烧到了Techno的皮肤。燃烧的箭矢点燃了一条横贯山谷的火线，将绿军完全切断。在发现敌人到来的那一刻，皇家军队的士兵就把那片区域浇上了不会熄灭的燃料，然后迅速退回到山里，躲藏起来准备下一阶段的工作。大火不会永远挡住他们。

Wilbur发出信号，弓箭手们分散到下一个阵地，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紧盯着火墙，寻找生命的迹象。它出现了，是一个身穿白色斗篷的人，他穿过火焰，好像这只是一种轻微的不便。他抖掉了热气，弹掉了肩膀上的一些灰烬，接着发现了山上的人。他用剑直指Wilbur。

“那不是投降的白旗，Techno，”Wilbur低声说。

“确实不是。”Techno回答说，终于放开了Tommy的手，伸手去拿三叉戟。“不管怎么说，这还是有些冒险。对大屠杀者来说，一点热量算不了什么。”

你肯定知道，他的声音咕哝着。

现在不是你耍嘴皮子的时候，Techno无声地回敬道，好像这能阻止古老的旋律开始在他脑海中播放似的。

其余的敌军跟在白衣男子身后，不那么优雅，但却相当顽固——像天杀的蟑螂爬过山谷一样。然后是一声战吼，从四面八方响起，皇家军队从他们的藏身之处——树上或杂草中、河边和山上出现，让敌人措手不及。但绿军训练有素。他们迅速地恢复过来，虽然他们的大部分军队被困在火堆后面，但他们却在咬牙坚持。没过多久，尸体就开始倒地，而且不仅仅是敌人的尸体。

当战争在山谷中回响时，Techno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三叉戟，但这并不是出于恐惧。Techno永远不会承认，但他能感觉到有一种接近于兴奋的东西在他的血管中跳动。这很熟悉。他从骨子里知道，这件事，自己不可能失败。做Wilbur的导师，接着做Tommy的导师——这些很可怕。但这次呢？这算不了什么。这只是另一场要打的仗，只是另一场要赢的战争。

“我们得去帮他们，”Tommy说，他的脚已经朝山下迈去。

Wilbur迅速伸出手，把Tommy拖了回来。Techno和Tommy都惊讶地看着他，但Wilbur的视线正越过

他们，看着他们脚下正在进行的屠杀，他的眼睛黑得像新掘的坟墓的土。

“Wilbur？”Tommy惊讶地问道。

Wilbur快速眨了眨眼，好像刚刚从梦中走出来一样。“还不是时候，”他轻声说。

“什么叫还不是时候？”Tommy挣脱Wilbur的手掌，斥道。“我们的人正在下面死去！”

“Wilbur。”Techno抓住Wilbur的肩膀，将其扳向自己。“我们得走了。现在。”

Wilbur喘着粗气。“我知道。该死的，我知道。”他瞥了一眼Tommy，他站在他们旁边，脸上挂着困惑。“但我不能让Tommy——”

“不要用那种口气谈论我，好像我他妈的不在这里一样！”Tommy愤怒地啐道。“Wilbur，现在不是小看我的时候或场合。我们他妈的得走了！”

“Tommy，”Wilbur说，震惊地盯着Tommy，“我从未小看过你——”

“那就证明给我看! 我们走吧。”

“你是对的。”Wilbur的话语里蘸满了疲惫的不甘。“但要跟紧我。”他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看Techno。“不要迷失在那儿。”

Techno可以听到他声音中的警告。

“听从你自己的建议，陛下。”Techno酸溜溜地回答，把Wilbur睁大的眼睛和颤抖的手看在眼里。

“我是认真的，Techno。”Wilbur的表情变严肃了，他压低了声音，趁着Tommy被下面的战斗分散注意力的空档，对Techno说话。“这是来自你的国王的直接命令。控制住它们。”

他觉得他能控制你，那些声音低声说。他觉得他是你的主人。你会证明他是对的吗，就像只忠诚的小狗一样？

“我保证，Wilbur，”Techno说。

毕竟，有人曾说过，驯化的狗，还是他妈的会咬人。

“好吧，”Wilbur说，他扛起弓，神情坚定。“让我们开战吧，小伙子们。”

上尉第一次杀人时，她才15岁。他差一点就把她杀了。她从他烂醉的眼睛里看到了狂热的杀意，在离这里很远的一个孤独的小酒馆里。他拖着沉重的手向她走来，于是她从一张桌子上拿起一个酒瓶，朝他的头边砸去。这还不足以阻止他，于是她把锋利的碎片刺进他的喉咙。

之后，她马上从酒馆里跑出来，从镇上跑出来，一直跑到王国的首都，在那里，一位微笑中带着怜悯的国王给了她一份工作，一个家，以及一种确保没人敢再跟她过不去的生活。

但是，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上尉仍然记得皮肤在她锋利的武器下裂开的感觉。她仍然可以看到那张脸，因痛苦和难以置信而扭曲，他几乎还没理解发生了什么，就被死亡的阵痛带走了。她还能听到他被自己的血呛到，湿漉漉地咕哝着，接着总算，总算完全静止下来。但在杀戮和奔跑之间，有那么一个时刻，她只是坐在她自己制造的尸体旁边，麻木、空虚而寒冷。

这次的士兵就没那么幸运了。

她可以从他们的脸上看到这一点：那些一生中从未见过暴力的人，在她面前完成了第一次杀戮。她可以看到他们中的一些人犹豫不决，惊慌失措，陷入她曾经陷入的同样的深渊。大多数人暂时将这些甩掉，让大脑将创伤搁置到第二天。但其他人则愣在原地，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直到被战友找到，或者被敌人找到。

上尉无能为力。她无比想要帮忙，因为这不正是她的工作吗？保护他们不是她的职责吗？

下一刻，又会有敌人向她冲来，而她所想的只有活下去，活到下一个小时，下一分钟，下一次呼吸。绿军已经开始设法穿过火墙，不久之后，他们中的其他人就会带着复仇的欲望到来。

上尉挥舞着她的长剑，挡住了一个敌人迎面而来的一击，然后把她的剑深深地刺进他的胸膛。她没有看他倒下；她已经奔过战场，向一群被夹在岩石斜坡和半打敌人之间的皇家士兵切去。在其余的人注意到她之前，她干掉了两个，上尉发现自己同时面对着四个人。

上尉一手拿着盾牌，一手拿着剑，除了直面他们，她别无他法。

这就是了，她想，这是我的最后一战。

“你这个小混蛋，”其中一个人朝她吐口水。“你以为你很勇敢，就凭你自己？”

他们向她涌来，上尉本能地举起盾牌，准备接下一击，但它没有到来。当她再抬头看去时，她发现四个士兵都死在了地上，一个穿着红蓝相间的大衣、头发上插着鲜花的人站在仍在抽搐的尸体边。鲜血顺着他的三叉戟的棱角滴落，量太多，不可能只来自于这四具尸体。他胸前的带子上已经少了四把飞刀，而他脸上的表情冷得足以冻结地狱。

“别盯着看了，干活吧，士兵。”Technoblade说——正是上尉看到的那个扛着小王子在城堡里走来走去的Technoblade；那个在正式场合穿着太紧的西装不自在地扭来扭去，但总是坚持下来的Technoblade；那个被上任国王，上尉的救星，托付了一双儿子的Technoblade。

上尉几乎认不出他。

但话说回来，她的理智告诉她，他们确实是第一次见面。她听说过那些传言，那些耳语，那些对于他多年来容貌似乎从未改变的疑惑。她现在无视了这一切。他刚刚救了她一命。在战争中，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她敬了个礼。“长官，是的，长官！”

Technoblade短促地点了点头，离开了，只留下一个模糊的颜色，在山谷中划出一条血肉横飞的道路，三叉戟在阳光下闪烁着。一声呜咽引起了上尉的注意，她回头看向她刚刚试图救下的皇家士兵们。

“你们还好吗？”她问他们。

其中一个人——一个她不认识的新兵——惊叫道：“那他妈是谁？”

“那他妈的是你们的将军，”她呵斥道。“你们现在可以不用缩在角落里了。The Blade加入了战斗。”

最糟糕的是那些笑声。Wilbur能感觉到它在他的脑海中越来越响，一千种不同的声音在为一个他不知道的笑话发笑——这个笑话的主角是他自己。但随后他手上仍未愈合的伤口会疼痛起来，提醒他他做了什么，他在哪里。他站在一块岩石上，双脚撑在苔藓上，用箭射杀远方的敌人。他是Wilbur国王，王国的保护者，王国的统治者，皇家军队的领袖，他把所有这些人带到这里。

而他不打算让他们失望。

他可以在下面看到那簇金黄色的头发，Tommy正帮忙清理从Wilbur的箭下溜走的敌人。他很强。强得令人害怕。他有时很容易忘记Tommy多么擅长破坏。他太习惯于看到Tommy在对阵Techno时的失败，以至于他忘记了在对阵其他人时，Tommy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他自己也是如此。

但这并不能消除Wilbur内心紧缩的担忧。毕竟，他也是一个哥哥。

Tommy向一个来袭的敌人发起进攻，伸出长矛。敌人挥舞着剑，但Tommy及时躲开，扫出的腿将那人踢翻。Wilbur看到长矛干净利落地刺入，尸体还在地上抽搐，Tommy就旋即转身面对另一个。这个人甚至没有靠近Tommy一米以内，就被Wilbur一箭射穿了喉咙。

Tommy转过身来，冲着Wilbur露出一个笑容。“不错，弓箭手男孩！”

尽管发生了种种这些，Wilbur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但一个突然的动作闪过他视野的角落，这个笑容便从他脸上滑落了。

“Tommy，小心！”Wilbur喊道，就在敌人的士兵冲向Tommy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在泥土中翻滚，四肢和刀刃纠缠在一起。

Wilbur摸索着寻找箭矢，发现箭筒是空的。

该死！他想。

该死，那些声音高兴地赞同道。

Wilbur急忙把弓背在肩上，同时从剑鞘里拔出双剑。他从高处跳了下来，牙齿在撞击中格格作响，他没有感到疼痛，因为Tommy有麻烦了。

敌军战士将Tommy按在地上，将一把剑举过头顶，准备落下。Tommy在挣扎，拼命地伸手去拿被打掉的长矛，但Wilbur已经把敌人从他身上猛地踢开了。敌人翻身滚开，使得Wilbur能够挡在他和Tommy之间，双剑在耀眼的火光中气势汹汹地闪烁着。

“离我弟弟他妈的远一点，”他嘶声道。

“太感人了，”那个战士嘲弄地说道。他与众不同，Wilbur可以察觉到。他一时弄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那个人确实与众不同。他的眼睛和头发像煤一样黑，与他肩上的血迹斑斑的白色斗篷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Wilbur说，眉头皱了起来。“我看到你走出了火堆。怎么可能呢？”

那人嗤笑一声。“你认为那个小把戏能伤害我吗？”他举起他的刀——仔细一看，它似乎由纯黑曜石制成，一直到刀柄都是漆黑的。“我是在火中诞生的。”

“你是这支军队的领袖吗？”Wilbur问道。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我？不，不，这场游戏里，我只是一个小卒子。一个有怨气的卒子，但仍然是个卒子。”他咧嘴笑了。“现在，让我看看他教了你什么，国王。”

Wilbur不需要被告知第二次。他向那人发起进攻，蓝色鸢尾碾碎在他的脚下。他们的剑相碰，从那开始就是一场舞蹈。Wilbur开始逼退那人，刀光闪闪，但他接住了Wilbur的每一招。Wilbur用左手剑向前刺去，但那人流畅地躲开了，然后以一个卑鄙的弧线挥剑，如果Wilbur没有向后退，他的头就会被削掉。这时起，那人发动了攻势，从头顶劈下，但Wilbur设法交叉长剑，及时地挡住了这一击。这一击回荡在Wilbur的骨头里，但那人没有给他恢复的时间，将他的剑用力逼向Wilbur的剑。Wilbur将脚后跟陷进地面，抵挡着，利用那人的体重对付他。他希望这能使那人跌倒，并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件事，但相反，那人再次挥剑，佯装又一次凌空击打，然后在最后一刻改为侧击。

Wilbur抵挡住了这一击，但其力量使他摔倒在地。白袍战士俯视着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真令人失望，”他说，在手指间懒洋洋地转动着他的剑。仿佛他拥有世界上所有的时间。“至少，我期望

一个在血神手下受训的人能够，嗯，有点样子。”

Wilbur愣了一下。他抬头瞪着站在他面前的人，突然明白了。“你是冲着Techno来的。”

那人停止了转动他的剑。“我很惊讶他告诉了你他是什么。你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他的笑容缓慢而冷酷。“这让这一切变得更加有趣了。”

他举起剑，劈了下来。

可能过去了几个小时。也可能是几天。甚至可能只是一息之间。Technoblade已经无法判断了。

越来越多的敌人设法突破了火墙。皇家军队的弓箭手正尽力在他们加入战场之前将其射杀，但他们可怕的经验不足已经开始显现。战线正在开裂。他们即将遭到突破。

不，Techno想，他一手拿着三叉戟，一手拿着骨柄链鞭。只要我还在这儿，就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他发现自己深陷其中，但吸引他的不是暴力，而是Wilbur的人民——他的人民——的声音。他们在寻求帮助。一位神的帮助。

血，那些声音要求道。血祭血神。

但Techno不想要血，至少不是今天。他要的是正义。

“趴下，”他告诉聚集在他周围的皇家军队士兵。Techno猛然意识到，他们来找他不是为了寻求他的保护，而是为了保护他。好像他们脆弱的凡人之躯在他面前能够有所作为一样。傻子，他想说，但说出来的却是：“你们都趴在地上，现在。”

他们很快就服从了命令。就在Techno开始抽打鞭子的时候，他们跳进了杂草中。沉重的链条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找到了目标，缠住了一名敌军士兵的脖子。Techno猛地一拉，将那名士兵打倒在地。他把鞭子甩开，旋转着直击来犯之敌的头部。鞭子的力量粉碎了骨头，发出了令人作呕的脆响。在尸体落地之前，Techno将鞭子转向其他目标——瞄准喉咙、太阳穴、脚踝，任何可以拉扯或击碎的东西。他站在风暴之眼，他的鞭子像闪电一样撕裂空气。

链鞭再次咔哒咔哒地回到他的手中，已经沾满了血。

“你们现在可以起来了。”他对那些从地上茫然地仰望着他的士兵说。“照顾好那些落单的人。”

“什么落单的人？”其中一个人难以置信地叫道，但Techno已经再次行动起来。

他一跃而起，在短暂的一刻里，他在大屠杀的上空挣脱重力，腾空而行，然后他扔下他的三叉戟，把一个人钉在地上。他把三叉戟拔了出来，发出令人作呕的响声，然后把一把飞刀直接扔进了一个接近的士兵的眼睛里。另一名士兵向他跑来，但他也迅速地解决了他们。

这是他的使命。这是他的归宿。

更多，声音要求道，更多更多更多——

这不是他的使命。

这不是他的归宿。

他受到了国王的严格命令，要控制自己，现在他不会动摇。

然后，他听到了它。Techno无法解释他是如何在刀剑碰撞、士兵死去和火焰燃烧的声音中听到它的。仿佛他的灵魂只在倾听这个声音，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在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尖叫。

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Tommy曾试图爬上城堡的一侧。他不记得坠落本身，但他记得撞击。他记得骨头在他身下裂开的感觉，那种疼痛如此令人目眩，使他几乎昏死过去。他不知道是谁找到了他，但他最终在自己的卧室里醒来，左臂吊着悬带，Wilbur在他的床边睡着了。

Techno一直靠在远处的墙上，瞪着他。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了，”Techno说。“你真的把他吓坏了，Tommy。”

这是Techno对他最生气的一次，那一刻Tommy明白，他真正想说的是：Tommy把他们俩都吓坏了。

当白袍人的剑穿过Tommy的矛杆，刺入Tommy的肩膀时，他想起了那种痛苦，并且千真万确地感受到了。他感觉到剑身突破了皮肤，嵌入了他的锁骨，他的血管里只有火。

“Tommy！”他感觉到Wilbur的手把他拉了回来，他们俩都踉跄着向后退去，Tommy仍然紧握着他试图用来保护Wilbur的长矛的断端。

Tommy跪倒在地，疼痛使一切都变得惨白。我要晕倒了，他想。我要死了——

“小英雄，”那人咕哝着，他再次走近他们，剑刃上滴着Tommy的血。“你只是在拖延不可避免的结局而已。现在不要挣扎了，我来给你个痛快。”

第四章（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