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

镜头猛地扫过旁边瘫坐在地上的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他脸色煞白如纸，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裤裆处一片深色的湿痕正在蔓延。正是保安孟东。那巨大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即使隔着屏幕也扑面而来。

画面最后定格在那具套着人皮的模特上，那鲜艳的“衣服”在冷光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案件性质极其恶劣，手段令人发指，已引起社会广泛关注。目前，市局刑侦总队已成立专案组，全力展开侦破……”女主播的声音带着沉痛的尾音。

“呕——”邻桌一个年轻女孩捂住嘴，猛地起身冲向洗手间。

“我的天……是人皮？真的假的？”

“孤芳自赏！那可是顶级豪宅区！谁干的？太变态了！”

“保安吓尿了……啧，搁谁谁不怕？”

死寂被打破，饭馆里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声、惊呼声、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震惊、恐惧和猎奇交织的复杂气息。

江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猛地窜上头顶，握着筷子的手指尖冰凉。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才还觉得无比美味的羊肉此刻堵在喉咙口，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膻味。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敢再看那电视上定格的诡异画面。

然而，就在她移开目光的前一秒，视线无意间扫过模特身上那件“衣服”。那鲜艳的布料，印着细小的、深蓝色和明黄色交织的碎花图案……这图案！

一种极度荒谬的熟悉感像电流般击中了她。这碎花！这颜色搭配！她绝对见过！就在昨天！在飞机上，陆之初被粉丝围堵时，他身边那个女助理手里抱着的一堆衣服中，最上面搭着的那条连衣裙！

记忆碎片瞬间拼凑清晰：拥挤的通道，刺眼的闪光灯，陆之初紧绷的下颌线，助理怀里那堆衣物，最上面那条垂下来的、蓝黄相间的碎花裙摆……和电视里模特身上那件恐怖的“人皮衣服”的花色，一模一样！

一股更深的寒意攫住了江以的心脏。是巧合？怎么可能有这么巧？一条裙子……和一张人皮？这念头本身就像毒蛇一样冰冷滑腻，缠绕上来，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这案子归我了。”

低沉而毫无温度的声音自身旁响起，像淬了冰的刀锋，瞬间斩断了江以混乱的思绪。

她猛地转过头。

齐千礽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筷子。他身体微微前倾，盯着电视屏幕，眉头紧锁，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那双沉静锐利的黑眸此刻像结了冰的深潭，翻滚着江以极少能在他眼中看到的、一种近乎实质性的、沉重的愤怒和冷冽的杀意。他的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下颌线绷得如同拉紧的弓弦。刚才那个安静吃着涮肉的青梅竹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江以记忆深处那个在警校格斗场上眼神如狼、一击必杀的齐千礽，是那个面对罪恶绝不退让半步的刑警。

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周遭嘈杂的议论声似乎都自动减弱了几分。那是一种职业本能的锁定，一种猎物落入视野的专注。

江以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撞出胸腔。她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关于那条裙子，关于陆之初，关于这可怕的巧合。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攫住了她。

就在这时——

嗡…嗡…嗡…

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疯狂地震动起来，在木质的桌面上发出急促的嗡鸣。屏幕顶端，一连串社交媒体的推送通知如同瀑布般疯狂刷下。

最顶端、最醒目的一条，来自那个拥有数千万粉丝、刚刚在飞机上被她“解救”过的名字——陆之初。

推送的标题异常简洁，却带着爆炸性的力量：

**【陆之初V发布新动态：遇见你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是美。】**

推送的预览小图，是一张明显在机场抓拍的照片。照片里，一个穿着米白色风衣、拉着行李箱的年轻女子侧影，身姿挺拔，长发微扬，正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只露出清晰漂亮的下颌线和一小段白皙的脖颈。背景是机场明亮的落地窗和模糊的人流。

即使只是一个侧影，即使像素并不十分高清，江以也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她。

就是昨天，在首都机场到达大厅，她拖着行李走出来时的样子！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江以骤然失色的脸上。她手指冰凉，指尖微微颤抖，几乎握不住那小小的金属机身。她猛地抬头看向齐千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

齐千礽的目光已经从电视屏幕上收回，落在了她剧烈震动的手机上。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显然也看到了那条推送，看到了那张照片。他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随即，那份针对案件的沉重愤怒似乎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覆盖了，冰冷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什么都没问，但那眼神里的审视和无声的疑问，比任何言语都更让江之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