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点重重

“首都国际机场”几个大字在车窗外飞速掠过。江以拖着行李箱，站在到达大厅外。初秋傍晚的北京，空气干爽清冽，带着一丝久违的、属于北方的尘土气息，用力吸一口，瞬间冲散了机舱里十几个小时积累的沉闷。她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目光在穿梭的车流中搜寻。

　　一辆线条硬朗的黑色SUV无声地滑到她面前停下。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短发利落，眉骨很高，眼神沉静锐利，像打磨过的黑曜石，即使在傍晚的薄暮里也亮得惊人。是齐千礽。

　　“上车。”他开口，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干脆利落，没什么多余的废话。

　　江以笑了笑，拉开副驾驶的门，把行李箱塞进后座，自己坐了进去。车内很干净，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皮革清洁剂的味道，混杂着一点点烟草的气息——是齐千礽身上惯有的那种冷冽又带着点暖意的矛盾味道。

　　“累死了。”江以靠进座椅，长长舒了口气，闭上眼。

　　齐千礽没应声，只是熟练地启动车子，汇入机场高速的车流。车厢里一时只有引擎低沉的运转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还知道回来？”过了好一会儿，齐千礽才开口，目光直视前方，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

　　江以睁开眼，侧头看他线条冷硬的侧脸轮廓：“怎么？齐警官不欢迎？”

　　“欢迎。”齐千礽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原状，“就是怕你回来，又搅得某些人不得安宁。”他意有所指，语气里带着点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属于过去的调侃。

　　江以哼了一声，没接茬。车子驶离高速，进入城区，傍晚的华灯初上，给钢筋水泥的城市森林镀上了一层流动的光晕。

　　车子最终停在一家生意红火的京味涮肉馆门前。熟悉的烟火气和热闹的人声扑面而来，巨大的铜锅里翻滚着乳白色的汤底，热气蒸腾，驱散了秋夜的微寒。正是饭点，店里人声鼎沸，觥筹交错。

　　齐千礽显然是这里的熟客，老板热情地招呼着，把他们引到角落一个相对安静些的小桌。炭火铜锅很快端了上来，红亮的炭火噼啪作响，滚沸的清汤白气氤氲。

　　“老规矩？”齐千礽拿起菜单，抬眼问江以。

　　“嗯。”江以点头，看着锅里升腾的热气，感觉整个人都活泛了一些。她拿起桌上的凉拌黄瓜，咔嚓咬了一口，清脆爽口。

　　羊肉卷、冻豆腐、白菜心、粉丝……熟悉的菜品流水般端上来。齐千礽动作利落地把鲜红的羊肉卷拨进翻滚的汤锅，薄薄的肉片瞬间变色卷曲，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阿姨身体还好吧？”齐千礽捞起一筷子烫熟的羊肉，放到江以面前的香油蒜泥小料碟里，随口问道。

　　“还行，就是总念叨你，说你好久没去看她了。”江以夹起羊肉，裹上满满的蒜泥香油，送进嘴里。熟悉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浓郁的肉香混合着蒜的辛辣和香油的醇厚，带着一种熨帖人心的温暖，瞬间驱散了异国他乡的疏离感。她满足地眯了眯眼。

　　齐千礽没接话，只是又往她碟子里放了一筷子刚烫好的冻豆腐。他吃东西很安静，动作带着一种受过严格训练的利落感，几乎没什么声音。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默契，不需要太多言语。

　　店里悬挂在墙角的液晶电视，原本播放着无聊的广告。突然，画面一闪，插播紧急新闻。一个面容严肃的女主播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闪烁的警灯和拉着警戒线的豪华小区大门。

　　“本台最新消息，今日凌晨，本市著名高档社区‘孤芳自赏’发生一起恶性案件。该小区保安在例行巡逻时，于地下车库深处发现一具人体模特，模特身上套着一张完整的、疑似人皮的物品……”

　　女主播清晰而凝重的声音，像一块冰投入滚烫的火锅汤底，瞬间冻结了周围喧闹的交谈声。整个嘈杂的饭馆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电视屏幕。

　　江以夹着粉丝的筷子停在半空，也下意识地抬眼看去。

　　电视画面切换，背景是地下车库特有的幽暗和冰冷水泥柱。光线很差，镜头有些晃动，显然拍摄得很仓促。画面的焦点，是一个立在角落、姿势僵硬的白色塑料人体模特。模特身上，套着一件颜色鲜艳、质地柔软的……“衣服”？但那“衣服”的轮廓、纹理，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质感——过于贴合，甚至能隐约看到肌肉的线条和某些部位的起伏。尤其是模特头部的位置，空荡荡的，只有颈部的“布料”边缘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不规则的撕裂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