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江以的声音有些干涩,她抬起头,迎上张月审视的目光,“在飞机上。陆之初被粉丝围堵的时候,他旁边一个女助理抱着一堆衣服,最上面搭着的那条裙子,就是这种碎花图案。深蓝和明黄,很小很密的花。”她努力回忆着细节,“当时通道很挤,灯牌的光晃眼,但花色很特别,所以我有点印象。”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但我不确定是不是一模一样,只是花色看起来非常相似。”
张月和宋卫迟交换了一个眼神。宋卫迟迅速在笔录上记录着。
“时间呢?具体什么时候?”张月追问。
“就是……我过去拉他走之前,混乱最厉害的那会儿。”
“那个助理,你有印象吗?样貌特征?或者陆之初当时有没有说什么关于这条裙子的话?”
“没有。当时很乱,我只顾着拉他走,没注意助理具体长什么样,他也没说话。”江以摇头。
张月点点头,示意宋卫迟将照片收回。“最后一个问题,江女士。你和陆之初先生,除了这次飞机上的偶遇,之前有过任何形式的接触或联系吗?无论是线上还是线下?”
“没有。”江以回答得斩钉截铁,“我昨天之前根本不认识他,也没关注过娱乐圈。如果不是飞机上闹那么大,我甚至不知道他是谁。”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急于撇清的烦躁。
询问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随即推开。齐千礽站在门口,深色夹克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脸上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初。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张月,笔录怎么样了?”他的目光扫过江以有些苍白的脸,随即落在张月身上。
“基本完成了,齐队。”张月站起身,“江女士确认在飞机上见过类似花色的裙子,在陆之初助理手中。”
齐千礽的视线在江以脸上停顿了一瞬,那目光深邃复杂,似乎包含了审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还有更深的、江以此刻无法解读的东西。他没有对张月的汇报做出回应,只是对江以说:“可以了,我送你出去。”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江以如蒙大赦,立刻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跟着齐千礽走出了令人窒息的询问室。
走廊里光线稍好,但气氛依旧凝重。来往的警察步履匆匆,脸上都带着与这个城市繁华表象格格不入的沉重。
“吓到了?”齐千礽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比在询问室里低了一些。
江以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恐惧?恶心?还是那种被无形卷入巨大漩涡的无力感?她忍不住侧头看他:“那条裙子……还有陆之初……”
“跟你无关。”齐千礽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却也更像是一种命令,“案子的事别瞎想,也别掺和。这几天在家待着,陪陪阿姨,哪儿也别去,手机陌生来电别接。”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她。两人站在走廊略显空旷的拐角处。他比她高很多,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笼罩。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她,里面翻涌着江以熟悉又陌生的情绪——是保护,是担忧,但更深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属于猎食者的警惕和决绝。仿佛她正站在某个危险的悬崖边缘,而他必须用最严厉的方式将她拉回来。
“尤其,”他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离那个陆之初远点。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别理他,别回应。”
江以的心猛地一沉。齐千礽的态度如此强硬,几乎印证了她心底最坏的猜测。那个在聚光灯下完美无瑕的大明星,那个在幽暗工作室里珍藏着陌生人头发的水晶立方体主人,似乎真的与那具地下车库里套着人皮的模特,有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联系。而那件碎花裙,就是串联起这恐怖图景的第一根丝线。
她张了张嘴,想问他到底知道些什么,想问他陆之初是什么人,想问他这件案子到底有多可怕。但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带着保护意味的强硬,所有疑问都堵在了喉咙口。最终,她只是用力点了点头,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好。”
齐千礽紧绷的下颌线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丝。他不再多说,转身示意她跟上。
***
市立第一医院,精神科特护病房。
浓重的消毒水味也掩盖不住空气里弥漫的恐惧气息。厚重的窗帘拉着,只留一条缝隙,透进一丝惨淡的光线。保安孟东蜷缩在病床一角,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整个人还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像一片在寒风中濒临破碎的枯叶。他双眼瞪得极大,瞳孔涣散,眼白里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天花板某个不存在的点,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冷汗浸湿了他花白的头发,黏在额头上。
两个医生和一名护士守在旁边,神情凝重,低声交流着。孟东的状况比预想的更糟,强烈的应激反应几乎摧毁了他的神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