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千礽站在病房门口,隔着门上的观察窗看着里面那个被恐惧彻底吞噬的男人。他眉头紧锁,眼神沉郁。孟东是唯一的现场目击者,他大脑里封存着揭开第一层面纱的关键钥匙,但现在,这把钥匙被巨大的恐惧死死锁住了。
“齐队,”一个穿着白大褂、气质沉稳的中年医生走过来,是精神科主任王大夫,“孟东的情况很不稳定。急性应激障碍非常严重,伴有强烈的惊恐发作和闪回症状。任何轻微的外界刺激,甚至只是提到‘车库’、‘模特’、‘皮’这样的字眼,都可能引发他强烈的生理性崩溃。现在强行问话,不仅得不到有效信息,还可能对他造成永久性的精神创伤。”
齐千礽沉默着,目光依旧锁在病床上那个颤抖的身影上。时间在流逝,每分每秒都可能意味着线索的消失,意味着凶手有更充裕的时间去掩盖、去进行下一次狩猎。
“药物镇静呢?”他沉声问。
“效果有限。”王主任摇头,“恐惧的根源太深了。药物能让他身体暂时平静,但无法触及他潜意识里封存的恐怖画面。强行唤醒,风险很大。”
病房里,孟东的颤抖似乎加剧了,他猛地用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护士连忙上前安抚。
齐千礽的指关节捏得发白。他知道王主任说的是事实。刑警的职责是追凶,但前提是不能以摧毁另一个无辜者的精神为代价。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焦灼。
“王主任,请务必用最好的治疗手段。我需要他活着,更需要他……有机会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在他情况稳定之前,安排专人保护。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接触他。”
“明白。”王主任郑重地点头。
齐千礽最后看了一眼病房内,转身大步离开。走廊冰冷的灯光将他紧绷的背影拉得很长。孟东这里暂时走不通了,他需要开辟新的战场。楚韵,何宏宇,陆之初工作室……无数条线头在脑中翻涌,他需要找出那个最致命的绳结。
他拿出手机,拨通张月的电话:“张月,你和卫迟立刻去西城区地下通道C7出口,找一个叫何宏宇的流浪歌手,特征是右脸有严重烫伤疤痕。找到人,立刻保护性控制,等我过来。”
***
西城区,城市光鲜表皮下的褶皱深处。地下通道C7出口,连接着一条杂乱的后巷。空气里常年混杂着尿臊味、廉价食物的油烟味和潮湿的霉味。午后的阳光吝啬地洒下一点光斑,驱不散这里的阴冷。
张月和宋卫迟穿着便服,混在行色匆匆的路人中。宋卫迟显得有些紧张,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张月则显得沉稳得多,她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通道口每一个或坐或卧的身影。
破旧的音箱、缺角的吉他盒、几枚零星的硬币……目标曾经驻唱的位置空空如也。旁边一个裹着破旧军大衣、蜷缩在纸壳上打盹的老乞丐被张月唤醒。
“大爷,跟您打听个人。”张月蹲下身,声音放得很平和,“常在这儿唱歌的,脸上有疤的那个,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老乞丐浑浊的眼睛睁开一条缝,警惕地打量着张月和后面站着的宋卫迟,嘟囔道:“谁?不知道……”
张月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钱,轻轻放在老乞丐面前的破碗里:“就是那个唱歌挺难听,嗓子跟破锣似的,脸上烫了一大块的人。”
老乞丐看到钱,眼睛亮了一下,伸手迅速把钱攥在手心,塞进怀里,含糊道:“哦…你说丑八怪老何啊…好几天没瞅见了…”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前些日子,倒是有个穿得老好、香喷喷的娘们儿来找过他几回……”
张月心头一凛:“什么样的女人?记得长什么样吗?”
“啧,戴着老大个墨镜,帽子压得低低的,看不清脸。”老乞丐砸吧着嘴,“就记得那身衣裳,料子看着就贵,还有那香水味儿,隔老远都能闻见,跟这地儿不搭调儿…对了,开的那车也贼亮,黑乎乎的,像个大甲壳虫。”他努力比划着。
张月立刻追问:“具体哪天?最后一次见到老何是什么时候?”
“哪天…记不清了,天儿开始转凉那会儿吧…”老乞丐努力回忆着,“最后一次见老何…好像是三天前?还是四天?他那天收摊挺早,抱着他那破吉他往那头走了…”他伸出脏兮兮的手指,指向通道更深处的黑暗,“再就没见着。”
“他住哪知道吗?”
老乞丐茫然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