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后的北疆,夜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柳梦被窗外的雨声惊醒时,发现沈砚正坐在书桌前,就着暖黄的油灯修改新话本的稿子。书桌上摊着几张画纸,上面画着草原上的星空、海棠树下的篝火,还有孩子们围着话本听故事的模样。
“怎么还没睡?”柳梦披上外衣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稿纸上的字迹。沈砚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晾晒海棠花瓣、装订话本留下的痕迹。“在改《星空下的海棠》这一章,”他指着画纸上的星空,“巴特尔大叔说,草原的星星会说话,每一颗都对应着一个逝去的亲人,我想把这个写进去,给故事里的小阿古拉一个温暖的结局。”
油灯的光晕在纸上跳动,柳梦忽然想起白天收到的包裹——是江南的那位老人寄来的,里面装着一叠泛黄的信纸,全是他年轻时在北疆写下的日记。“爷爷在日记里说,他当年种的那棵海棠树,每年开花时都会结果,他会把海棠果晒成干,寄给远方的家人。”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几颗风干的海棠果,“我们把这些海棠果加进新酿的海棠酒里吧,等秋天故事大会时开封,就叫‘时光酒’。”
沈砚笑着点头,把一颗海棠果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明天我们去草原上采些野葡萄,和海棠果一起酿,让酒里既有海棠的香,又有草原的甜。”他拿起笔,在稿纸的空白处画了一个小小的酒坛,旁边写着“敬时光,敬海棠”。
第二日清晨,雨过天晴。均偌和闵柯骑着马赶来,马背上驮着几个竹筐,里面装着刚采的野葡萄和新晒的羊毛毡。“闵柯去草原上问过牧民了,他们说野葡萄要选带霜的,酿出来的酒才够甜。”均偌拿起一块羊毛毡,上面绣着星空与海棠的图案,“这是阿古拉婶子连夜绣的,说要铺在故事大会的舞台上,让大家踩着星空和海棠花听故事。”
四人提着竹筐来到草原深处的葡萄架下,一串串紫莹莹的野葡萄挂在枝头,沾着晨露。柳梦踮起脚尖摘葡萄时,发间的海棠花发簪不小心掉在地上,沈砚弯腰捡起,轻轻为她插回发间:“小心点,别摔着。”闵柯拿着相机,偷偷拍下这一幕,笑着说:“这张照片可以印在新话本的封底,就叫‘葡萄架下的约定’。”
采完葡萄回到书坊时,门口已经围了一群孩子。他们手里拿着画纸,上面画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海棠花——有长着翅膀的,有会发光的,还有戴着小帽子的。“柳梦姐姐,我们想把这些画放进新话本里,”扎着羊角辫的小格日勒仰着小脸,眼睛里满是期待,“这样大家就能看到我们心里的海棠花了。”
柳梦蹲下身,摸了摸小格日勒的头:“当然可以,我们把这些画做成插页,放在每一章的开头,就像给故事戴上了花环。”她从柜台里拿出一叠空白的海棠书签,“你们可以在书签上写下自己的愿望,等秋天故事大会时,我们把它们挂在海棠树上,让风把愿望带给星星。”
孩子们兴奋地接过书签,趴在桌子上认真地写着。沈砚和闵柯则在院子里搭起了酿酒的灶台,把海棠果和野葡萄清洗干净,放进陶瓮里。均偌站在一旁,仔细地记录着酿酒的步骤,准备写进《北疆生活手札》里——那是她和闵柯正在整理的新书,里面收录了草原上的美食、手作和生活趣事。
八月的风带着草原的凉意吹过书坊时,新话本《星空下的海棠》终于出版了。封面是沈砚画的星空海棠图,深蓝色的背景上,满是闪烁的星星,一棵海棠树从中间生长出来,花瓣上沾着星光。扉页上印着江南老人的日记片段,旁边配着他年轻时种下的那棵海棠树现在的照片——树干粗壮,枝繁叶茂,开满了粉白色的花。
话本出版的那天,书坊里挤满了人。巴特尔骑着马赶来,手里拿着一本用蒙古语翻译的《星空下的海棠》:“我把这本书教给了草原上的孩子们,他们现在都会唱书里的《星空谣》了。”阿古拉婶子则带来了刚做好的海棠葡萄糕,放在铺着星空羊毛毡的桌子上:“这是用你们酿的海棠酒做的,甜得很,就像故事里的味道。”
傍晚时分,大家抬着酿好的“时光酒”来到海棠树下。沈砚打开酒坛,一股清甜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混着海棠花的香气,像把整个夏天的时光都酿在了里面。江南的老人也从远方赶来,他拄着拐杖,站在海棠树下,看着满树的繁花,眼里满是泪水:“五十年了,我终于又喝到了北疆的海棠酒,又看到了这里的海棠花。”
众人围坐在海棠树下,用粗瓷碗盛着“时光酒”。小格日勒举起碗,大声说:“我希望每年都能和柳梦姐姐、沈砚哥哥一起听故事,希望海棠树永远都不开谢。”老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会的,海棠花会一年年开下去,故事也会一年年讲下去,只要有人记得,这里的温暖就永远不会消失。”
沈砚举起碗,对着众人说:“敬海棠,敬故事,敬每一个在北疆相遇的我们。”大家纷纷举起碗,清脆的碰撞声在海棠树下响起,像一首温暖的歌谣。柳梦靠在沈砚怀里,看着满树的海棠花和漫天的星空,忽然觉得,砚梦书坊就像一颗永远不会熄灭的星星,而那些关于海棠、关于草原、关于约定的故事,会像这“时光酒”一样,在岁月里慢慢沉淀,愈发香甜,岁岁年年,不曾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