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帅怒回师

公元三九九年年底，孙恩败逃海岛，朝廷行赏，谢琰以功领会稽内史、都督五郡镇守东南。刘牢之以功拜前将军，回师守卫京口，此时二位将军手中兵力一分为二，给了孙恩再次作乱的机会。

而早在收复山阴城时，谢琰军和刘牢之军，几乎两军火并起来，最后还是谢琰抢先一步占了内史府，夺取了这大印，这才名正言顺地把刘大帅挤出城到城外扎营。忍不了这口恶气的刘牢之便下令让手下人四处在会稽郡内清扫残敌。当地百姓以为赶走了叛军，日子就会好转，却不曾想似乎还是一样——一样的掠夺。

虽然谢刘两军击退了孙恩，但是孙恩的核心主力并未受到多少损失，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而谢大帅和刘大帅却在这里为了旧时王谢庄园在这山阴城吵的不可开交。东南八郡是谢琰的地盘，他一心想要恢复旧时王谢家的那些个庄园；而刘牢之率军东征，自然不能是白来一趟，自然是得顺些好处走才行的。谢琰抢先占得了山阴城，刘牢之无奈只好驻扎城外，同时让手下弟兄抢掠庄园，吴地百姓却给逼得有家难回。俩人都只想一心满足自己的利益，而对佣兵十万之众的孙恩，此时在他们两位大帅眼中无足轻重。两位淝水老将甚至都没去考虑孙恩为何没做过多抵抗就退走海岛。也是，老位老将都是淝水之战的大功臣，堂堂的苻天王率领百万大军都铩羽而归，他孙恩区区乱民又岂是对手。正是谢帅对乱民的不屑与傲慢为他的身死道消埋下了伏笔。

见残局收拾的差不多了，谢琰和刘牢之等诸位将领在山阴城召开军议，商量下一步动作。在军议上，刘裕指出：“现在敌军主力未损，吴地的人心，随着我们烧杀抢掠，几乎是损失殆尽，我们在这里不会得到任何情报和民众的支持，可以说就是聋子和瞎子了，更不用说茫茫大海，上千岛屿，没有情报支持，如何找到妖贼？”同时刘裕提议：“集中兵力屯于要处，扼守妖贼登陆地点，更重要的是，需要安抚民众，让其回乡，加以保护和抚慰，只有人心向我，才能杜绝妖贼回归的可能！”

刘牢之和谢琰都是老将，自然明白其中厉害关系。也明白孙恩之所以能做乱成功，就是因为他们来自海上，官军无从防备，千里海疆，可以处处登陆。尤其是上虞城，一旦给突破，就会直接威胁山阴，进而便可挥师直接威胁建康。所以上虞城不可不防。

刘牢之点了点头很是认可刘裕所言，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此事本帅与谢将军也曾经讨论过，上次妖贼登陆上虞之后，把城墙给拆除了，以至于上虞城现在无险可守，派大军长驻海边不现实，但如果军队数量太少，又无坚城依托，那更是无法防守的，甚至连预警和拖延的作用也起不到。“

刘裕走向营帐中摆着的沙盘舆图，拾起指棍，对着海岸线上的一处不起眼的城堡一指：“上虞虽然不可守，但是这里，同样可以起到驻守的效果。”

众将领顺眼看去，发现刘裕所指之处是上虞城北约五十里一个叫句章城的小城。刘牢之看着句章城若有所思：句章城虽然没有扼着出海口，但是如果叛军再从上虞一带登陆，那如果在这里布下一支队伍，退可劫其粮道扰其后方，进可配合主力断其后路，这样一座要冲之地，不可不设防。一旁的众将领你一句我一句讨论着，不过是认为这里价值不大的声音多些。

这时刘牢之开口对谢琰说道：“老谢，如果我军有一部有力部队驻于上虞扎营，再选一支精兵驻于句章，则妖贼一旦上陆，就会给发现，他们攻打句章之时，大军出动，可以里应外合，大破妖贼！”

谢琰打断他说道：“刘将军你就是借口要防备妖贼，所以找个理由在句章长驻吧？哼，说什么要有力部队驻于上虞，不就是要找个借口，让你们北府军在我会稽、上虞一带打万年桩，再也不走了吗？”

刘裕咬了咬牙反驳道：“句章小城，上虞更是残破，连民户也没有了，现在这时候北府军入驻，非但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要承担最大的风险。谢将军，刘大帅的提议真的是出于公心，想要灭妖贼，绝无半点别的意图啊。”

谢琰哈哈一笑：“如果本帅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北府军是什么样的军队，还真就会信了你的话。现在刘将军所治的北府军，已经成为吴地让人闻风色变，连家都不敢回的骄兵悍将了，民众畏惧和憎恨你们，胜过对妖贼。这种没有好处，只有辛苦和风险的仗，北府军会打？刘大帅，你会么？你的这些个无利不起早的部下，会么？”

刘牢之沉声道：“谢将军，本帅再说一次，本帅的部下，是朝廷的官军，可不是强盗，更不是你说的什么无利不起早的土匪，我们来吴地，是为了剿匪平叛，有时候手段酷烈了一些，误伤了一些跟妖贼们混在一起的百姓，也在所难免，那些外面的传言，多是歪曲不实之词，只怕很多都是妖贼的奸细们为了离间百姓，阻止民众对我们的支持，而有意为之，你身为一军主帅，与前来援助的北府军也是这样的态度，不免令人齿冷。”

谢琰冷笑道：“出兵的时候本帅就跟皇帝说过，妖贼不过是乌合之众，只要朝廷大军一到，立马土崩瓦解，不需要他人相助。但是会稽王被那些妖贼的恫吓所惊，把北府军也出动了。现在看来，刘大帅这次带着虎狼之师来我吴越之地，妖贼是没杀多少，可是我们王谢世家的庄园倒是给你们清扫一空。若是你们再在这里呆上半年，只怕我江左世家，百年的基业，没给妖贼们毁了，倒是会成为北府军将士们的战利品了。”

刘牢之不愿再听谢琰多说什么，拍案而起，头也不回地向外走：“江左八郡留给卫将军好了，咱们回家好了。“

刘裕本意是想二位大帅静下来商量商量下一步布防问题，没有料到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妖贼未灭，强敌环伺，谢琰居然借题发挥这样公然地驱逐北府军，如此地心胸狭窄，实在是突破了他的认知。即使是北府军有掳掠之事，但跟平叛的大局相比，孰轻孰重，仍然是不言而喻。难怪当年谢安宁可把北府军交给侄子而不是身为亲生儿子的他，知子莫如父，真是一点不错啊。现在分兵撤军，江左八郡军防空虚，而妖贼定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可怜这些百姓，刚从泥塘中出来又要被“一脚”踹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