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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吉尔塞的孤岛

马赛人喜欢用篝火晚会的方式来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马尼亚拉湖岸,一簇簇红色的火舌在夜幕中吐着信子,裹挟着人声鼎沸的岸边,中央的柴垛上燃着熊熊火焰,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浓郁的烤羊和潮湿的树味,味苏莺尝了一口,是那种纯正热烈的味道。

断断续续的鼓点声中,顾清妍从篝火前放歌热舞的人群中挤走了出来,手里握着当地的奶酒,清秀的脸庞被红色的火光染上了薄薄的粉,顾清妍出生在南方,父母都是知识分子,知识分子家庭培养出的孩子大都聪明又自信,但她确不像那些带着框架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女孩。

苏莺隔着半米的距离看她,那是一张恣意挥洒着青春的脸,一颦一笑,都好似弥漫着今晨的露珠。

有人在旅途中重拾自我,有人在茫然中怀疑人生,就好像对面满腹惆怅望着篝火的男人。

人生是分阶段的。

花期不一样,心境也不同。五月的玫瑰还在风中娇艳绽放,山野中的小苍兰已经满目苍夷

不知何时,顾清研从人群里笑着走过来,红扑扑的小脸不知是被火烤的,还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

“苏姐,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女强人,不喜欢凑热闹呢。”她倚着低矮粗壮的树干,一只手臂穿过伸向天空得树枝,不动声色挪开身子。

“你好像蛮了解我,那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漂亮能干的女人呗!”顾清研喝了酒,讲起话来很松弛,“其实,我认为评判女人的标准不该是她的长相,身材、学历这些虚浮片面的条条框框,应该看她是否具备独立的思想,见识以及正确的价值观,我觉得现在的社会对女性的要求太高,又要搞事业又要兼顾家庭,还要生儿育女,稍一脱离轨道,还要被各种嫌弃,我们是女人,又不是女超人!”

苏莺竖大拇指,顾清研的确说出了很多女人的困境,“不过,我从不在乎别人如何评价我,因为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无论对错,自己开心就好。”

顾清研点点头:“我知道,你是懂得取悦自己的人。”

“取悦自己,我喜欢。”苏莺轻轻地笑,“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比积累财富更加振奋人心,财富可以让人对你俯首称臣,爱情和男人,只会成为葬送你青春和热情坟墓,你通往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苏姐,你也太Solw了吧,你简直就是我的偶像,我才不要为了嫁人委屈自己,我也要做一个事业有成的女人,想想都酷——”她喝了酒嗓音听起来有一点点沙哑,但轻柔甜美的声线却始终不变,好像一只欢脱的小噪鹃。

酒后说的话苏莺从不当真,她从包里拿了一瓶水扔过去,顾清妍接过来拧开瓶盖,又傻了吧唧的递了回来。

苏莺有些无奈。

“该回去了。”

顾清妍莞尔一笑。目光却投向人群中不时往这边看来的金发男子,那男子正朝她们微笑着,蓝而聚光的眼眸笑起来好像一轮弯弯的新月,可以瞬间掳获一片女孩的芳心。

“眼光不错。她压低声音,看她红红的小脸像一朵绽开的含羞草。

顾清妍惋惜的埋下头来,“只可惜猎物还没上钩,小红帽就要回外婆家了。”

苏莺提醒,“高级的猎人往往都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在你面前的,所以,你要当心咯——”

谁也不清楚刘一舟是什么时候回到车里的,车门从外面打开的瞬间,一只脚从车里重重的砸了下来,顶着刺鼻的酒精味推了推酣睡的人,苏莺的脸色已经拉的很难看了。

越野车一路疾驰。车上苏莺一直沉着脸,马尼亚拉湖北岸是一片茂密的充斥着原始气息丛林,打开越野车的天窗,黑色极夜下漫天的星仿如一汪流动的水银,在透彻的没有一丝光污染得旷野中耀目绽放。

四周鸦雀静谧。

唯有远处忽明忽暗的灯塔在黑暗中亮着微弱的光,刘一舟这会儿还没醒酒,歪在后车窗上打着瞌睡,几日来的接触,苏莺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她无法容忍与一个即懒散又不作为的泥鳅在一起共事是一件多么滑稽可笑的事,她甚至已经打算将这颗老鼠屎从赴肯名单里彻底剔除。

纵然他有千万种混日子的理由。

但公司不是善堂,不是扶危济困乐善好施的慈善机构,优胜略汰才是这里的生存法则,你有几许付出,几许回报,归结于你对自身价值的认知和体现,而不是通过某些愚蠢的手段,刘一舟这些天以来的种种表现,就是他断送自己的最好佐证。

蓦地。

苏莺似乎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那种声音与安静的夜十分违和,她抬头看了一眼迪拉,发现那位黑人小哥正不时的探头看向窗外,从他骤然警惕的神情中苏莺猜测,或许她们遇到了一些麻烦。

苏莺的直觉一向很敏锐,毕竟以迪拉常年往返保护区的经验来看,他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加速并试图驶离原定路线。

车速越来越快,车体开始产生剧烈的颠簸,她望着窗外极速掠过的灌木丛,神色一凛,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吵杂的响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利刃割开布帛般撕开了沉闷的夜,刘一舟瞬间霅毛,从副驾驶的座椅上弹起来,顾清妍也感到不妙,四下扫荡一圈,瞪着眼睛看向苏莺,“姐,好像是枪声。”

“先别紧张,这里是保护区,兴许是护林员在巡逻的时候擦枪走火了。”

顾清妍怔了一下,“也对,也对,索马里的反和平分子只会出现在城市里。”俩人聊以自慰的嘀咕着,他们的车继续向前行驶,迪拉却一直再加速。

不远处忽然有火光闪动。

伴随着冲锋枪特有的射击节奏,再次引起车内紧张的情绪,前方火光檳射,从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中漫溢开来,当子弹击中保险盖的一瞬,迪拉猛的打了一把方向盘,车开始在旷野中蛇形走位。

“我艹!又来?”刘一舟试图飙脏话来缓解紧张的情绪,但那种令人窒息的无奈和恐惧就像是一种心理暗示,很快便传递给车上的其他人。

顾清妍一脸茫然的望着苏莺。

听刘一舟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着,“难怪老人说出门在外要看黄历,俗信俗信不能不信,你说这遇到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这让她从何说起?苏莺有些哭笑不得,而此刻,枪声愈发稠密,不容她再去争辩什么, 子弹击中车身的数量也逐渐增加,奇怪的是,火力似乎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女人的直接告诉她,他们极有可能误闯了激战者枪火覆盖范围内的区域,又或者,这伙人一早便盯上他们。

不远处依稀有人大喊。

苏莺意识到这些人的目标就是他们,情急之下用身体挡住顾清妍,朝迪拉大喝一声,“踩油门,我们冲过去!”

通常,人在面临危机的时刻往往来不及思考,绝地求生,本能的反应会让人变得无所畏惧,放手一搏。

车灯照明的范围,依稀有辆改装皮卡挡他们前面,车斗里偶尔探出几颗脑袋,正用远光手电的强光分散他们的注意力,紧跟着,车斗里掠过一个人影,牟足力气双臂一伸,像只抛出来一个庞大的银色物体,光线太暗看不清是什么,跟着对方用力一拉,那东西瞬间张开,像一张伸缩的渔网,铺在前方的路面上。

迪拉大感不妙,大叫一声。

“糟糕!是破胎盯——”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刹车,巨大的惯性冲力使车上的人摔了个四仰八叉,而迪拉也险些被冲力甩了出去,脑袋不听使唤的狠狠地撞在了方向盘上。

刘一舟摇摆着迪拉的身体,试图将他从昏厥中叫醒,尖叫声裹挟着窗外密集的枪声,混乱的场面恐怕只有在电影里才会出现,此刻,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两个选择,加速或者停车,前者可能直接被爆胎时释放出的气压直接掀飞,而后者,就是束手就擒,然后被对方原地俘虏。

眼看大事不妙,刘一舟面色惨白的瘫在座椅上,还好迪拉及时醒了过来,顾不上头上的伤,再次尝试发动车子。

苏莺的第一反应。

这些人不是一般的粗野流氓。

但事已至此,他们首先是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这是苏莺迫切需要思考的问题,但还没来得及思考,迪拉那绝望的眼神已经告诉他们,车胎已经报废了。

这是她二十九年来,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灭顶的恐惧,这是来自生命的威胁,不是儿戏。

下车的是两个矮个子男人,他们在确认过车牌号后,迅速向朝驾驶室靠拢,“艾尔文的货在哪?”来复枪已经抵在迪拉的太阳穴,冰冷的枪口里甚至可以窥见空洞的膛线。

不出意外,又是迪拉惹来的麻烦,而车里的人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一个个皆被吓得瑟瑟发抖。

在和刚刚苏醒的迪拉目光接触之后,便听迪拉梗着脖子骂了起来,只是话音未落,他的人已被凶神恶煞的男人拖出驾驶室,随后三拳两脚重重落在他的腹部,迪拉凄厉的惨叫连连,那声音听起来十分扭曲。

苏莺担心迪拉出事,探出头朝后面大喊, “住手!你们要东西在后备箱。”

话一脱口,对方果然收住了拳头,等迪拉从地上爬起来,稳住身体,苏莺顿感腰后一轻,紧跟着被一双大手捞下了车。

她弓着身子被押到车后,耳后传来一阵叽里呱啦听不懂的声音,随后禁锢他的大手将她往前一推, 她整个人便摇摇欲坠的扑到了车后盖上。

本来就是缓兵之计,折腾了一会儿,她拧眉道,“后备箱打不开,锁好像被子弹打烂了。”

后面的大汉欲上前查看,而一旁的小个子显然对她的话不感冒,目光不经意掠过后座上的顾清研,走到车前弓下身,伸手捏起她的脸颊,露出一抹猥琐的笑,顾清研试图挣脱,下一秒便被男人粗暴的拖下车,一时间乱作一团,呼救声,咒骂声在黑暗中起伏交错。

就在苏莺奋不顾身扑向顾清研时,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视线骤然被一道强光覆盖,那白色的强光在眼前迅速扩大,和着刺鼻的气味,轰的一声发出震荡和回响,对方似乎被后方的火力压迫吓得自乱阵脚,无心恋战,匆忙将苏莺和顾清研押上卡车,随后绝尘而去。

此刻,刘一舟的情绪彻底崩溃,愤怒的拉扯着迪拉的肩膀,发泄着心中愤怒,“都是你这黑鬼惹的祸!你害死我们了!”

“对不起,对不起。”迪拉瞪着空洞的大眼,茫然无措的望着刘一舟,他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与艾尔文交给他的违禁品脱不开关系。

“愣着干嘛?赶紧报警啊!”

“可是…这个时候保护区里根本没有执法队啊。”迪拉一脸不知所措,明显没有处理突发事件的经验。

“没有就派人来!”这回刘一舟是真的急了,抓住迪拉的手不住的颤抖着,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危害动物的偷猎行为,却不曾想竟会演变成如此猖獗的犯罪。

与此同时,那辆熟悉的银色越野停了下来,几乎是掐着点来的,大灯晃了一下,从车上跳下来两个人。

刘一舟循声望去,眼光一亮。

当见到全副武装的关文月出现在他面前时,刘一舟眼前一亮,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慌不择路的扑了上来。

“关队!是关队!”

关文月拧了拧眉,远远的瞥了一眼,那辆被枪林弹雨洗礼过的越野车,正歪歪斜斜的停在前方。

“还真是冤家路窄。”丹尼尔淬了一口,下车的时候,他已经判定这不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抢劫案,但他不知道,受害者竟然又是这几个人。

“什么情况?”

“那伙人刚刚想绑架我们,他们手里有武器,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兴许是过于紧张,迪拉的表达有些混乱。

关文月也察觉到他的急切,开口安慰,“别着急,慢慢说——”

刘一舟说,“我们从马尼亚拉湖南岸驱车惠酒店,途中遭到一伙来路不明的人的堵截,他们用破胎钉逼停我们的车,绑架了我们的两位女伴。”

关文月扫了一眼地上的破胎盯,沉下脸,丹尼尔也在这时跟了上来,“看来,绑匪的意图是被我们查获的那批违禁品。”

丹尼尔用手光筒照亮前方的路,“从轮胎碾过的痕迹来看,应该是发现我们的车以后慌忙逃跑的。”

此时,刘一舟也顾不上面子了,苦苦央求着,“关队,念在大家都是同胞的份上,你快去救我们苏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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