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盛，仅在天边抹开一线蟹壳青时，张念初便醒了。

身畔的呼吸均匀绵长，张起灵沉睡的侧脸在微朦的光里显得异常安静，凌厉的轮廓被柔软了几分。

她没动，只是静静看着，目光描摹过他挺直的鼻梁、抿着的薄唇，最后落在他眼下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阴影上。

昨夜两人其实并未多言，只是并肩躺在黑暗里，听着彼此的呼吸，直至入眠。这份纯粹的、不被打扰的相伴，已足够奢侈。

她极轻地起身，赤足踩在微凉的地板上，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走向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过肌肤，带走最后一丝疲惫。待她擦着湿发走出来，却发现张起灵已经醒了，正靠坐在床头，目光清湛地望着她，不知已看了多久。

“还是吵到你了。”她停下动作。

张起灵摇头，掀被下床。

他走过她身边时，很自然地伸手，接过她手里半湿的毛巾，动作略显生疏却仔细地帮她擦拭仍在滴水的发尾。

张念初微微一愣，随即放松下来，背对着他，任由那微凉的指尖偶尔擦过自己的后颈。

早膳摆在临水的小轩里，只有两副碗筷。

简单的清粥，几样清爽小菜，一屉还冒着热气的蟹粉小笼。

两人对坐，安静进食。张念初发现张起灵多看了一眼那碟水晶肴肉，便默默将那碟子推近了些。张起灵夹起一片，顿了顿，又夹了一片，放到她面前的空碟里。

没有言语，只有瓷匙偶尔碰触碗沿的轻响，和窗外早起的雀鸟啁啾。

饭后，张念初没去处理任何事务。她推开藏书阁厚重的门，早晨的阳光恰好斜射入内，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她从架子上取下一卷用绸布仔细包裹的旧帛书，在宽大的书案前摊开。

张起灵跟了进来，并未靠近，只是倚在门边的光影交界处，目光落在她专注的侧影上，又缓缓扫过满室高耸至顶的书架。

室内幽静，只有帛书卷轴展开时极轻的窸窣，和她偶尔提笔在旁侧纸上记录的沙沙声。时间在这里流逝得缓慢而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张念初揉了揉眉心，抬眼，发现张起灵不知何时已坐在了窗下的矮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她之前搁在那里的、关于古代医蛊秘术的杂记，正垂眸看着。

阳光落在他肩头，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金边。

她看着，心忽然变得很软，很静。

她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歪头，靠在他肩上。

张起灵翻书的动作停下，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任由她靠着，甚至稍稍调整了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他身上的气息清冽干净，混合着老书卷和陈年木料的味道，令人安心。

“看出什么了？”她闭着眼，轻声问，指的是那卷哑文帛书。

“不全。”他答，声音低沉地响在耳畔，“你想找什么？”

张念初倏然睁开眼，抬头看他。张起灵也垂眸回视，眼神深邃平静。

张念初沉默了片刻，重新靠回他肩上，“是一个九门的小朋友，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种了蛊，我没解开。十多年了，只是压制，没办法根治。有点……受挫。”

张起灵没有立刻说话。

他伸出手，不是拥抱，只是将手掌轻轻覆在她后脑柔软的发丝上，一下，又一下，缓慢地抚过，带着一种生涩却坚定的安抚意味。

“我在。”良久，他才吐出两个字。

简单，却重逾千斤。

张念初鼻尖一酸，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更紧地贴近他温热的胸膛。

窗外，日头渐高，鸟鸣渐喧，而这一方静谧的天地里，只有相拥的两人，和彼此胸腔里同步震荡的、安稳的心跳。

【后续一部分内容详情见《解雨臣：命中贵人》第35至4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