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

车子在崎岖的路面上轻微颠簸着。

黑瞎子坐在副驾，从后视镜里瞥见跟着张起灵一同上车的张念初，眉毛一挑，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和调侃：“呦，稀客啊，小姑奶奶也亲自出马了？”

张念初在后座坐稳，淡淡瞥了他一眼：“你说呢？”

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却自有一股不容置喙的意味。

黑瞎子来了兴致，干脆转过身，胳膊搭在椅背上，笑嘻嘻地凑近了些，目光在并排坐着的张起灵和张念初之间打了个转，压低了声音，促狭道：“诶，我说，您二位这现在是……形影不离了？”

张念初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什么波澜，却让黑瞎子莫名觉得后颈一凉。

他识趣地举起双手，笑着退了回去：“得，当我没问，当我没问。”

到格尔木疗养院的时候已经晚上了，驾驶座上的阿宁通过后视镜看向后面三人，干脆利落地问：“谁去？”

“我和哑巴去呗。”黑瞎子立刻接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还哥俩好地伸手拍了拍旁边张起灵的肩膀，“老搭档了，默契。”

“我……”张念初几乎是同时开口，却被身边人的动作打断。

张起灵几不可察地侧头，看向她，然后伸出手，轻轻在她搭在膝上的手背上拍了两下。

动作很轻，甚至算不上一个完整的安抚，却带着明确的意味——交给他。

张念初到了嘴边的话停住了，唇瓣微抿，看着他沉静的眼眸，终究是将那份坚持压了回去，只是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黑瞎子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摇头，语气夸张中带着点无奈：“不是我说，你们二位，至于吗？就是进去找个线索，探个路，又不是去闯什么龙潭虎穴生死门。哑巴张加上我，还能折在这个疗养院里？”

他这话既是调侃，也是实情。

以张起灵的身手加上黑瞎子的机变，寻常险地确实难不住他们。

张念初没有反驳黑瞎子，只是目光重新落回张起灵侧脸上，那里面翻涌的担忧并未因几句话而消散，她不再坚持同去，不代表她真的放心。

车子停在疗养院外围一片荒芜的空地上，四周是低矮破败的建筑和丛生的杂草，在昏黄的天色下显得格外荒凉诡谲。

张起灵和黑瞎子的身影很快没入那栋最具标志性的筒子楼阴影里，消失不见。

张念初靠坐在车边，目光沉静地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车门。

阿宁则站在另一侧，拿着一个精巧的仪器，似乎在调试或监测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打破寂静，张念初耳朵微动，几乎是瞬间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声音来源——只见吴邪正站在疗养院门口，已经准备进去了。

“吴邪？”张念初眉头立刻蹙起，声音里带着一丝意外和不赞同。

几乎是同时，阿宁也察觉到了，她迅速收起仪器，同样皱紧了眉，低声啧了一下：“他怎么也在这儿？”

张念初收回目光，转向阿宁，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语气平淡却意有所指：“你应该去找过吴邪，想拉他入局吧？现在看到他出现在这里，很意外？”

阿宁迎上她的视线，脸上职业性的冷静面具并无裂缝，只是眉头依旧锁着：“是有点意外。我找过他，但他当时明确拒绝了。”

“你在担心他？”张念初微微挑眉，这个发现让她觉得有些意外。

以阿宁的背景和行事风格，对任务目标的关切通常只限于“利用价值”和“是否影响计划”。

“我没有，”阿宁立刻否认，语速稍快，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强调，“我只是担心他的出现会让任务产生不必要的变数。他不该在这里，这不在计划内。”

张念初闻言，却几不可闻地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了然和淡淡的嘲讽。

她没有戳破，只是转身，作势要向吴邪藏身的方向走去：“我去看看。”

“他们两个已经足够了。”阿宁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张念初的手臂，力道不大，但很坚决。

张念初停下脚步，侧头看她，这次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眼底却没什么温度，轻声反问：“是啊，他们俩是足够了。但，你就不担心‘小天真’吗？”

阿宁拉住张念初的手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松开。

她别开视线，重新望向那栋死寂的筒子楼，语气恢复了平板的冷静，只是语速比平时略快：“有哑巴张和黑瞎子在，他不会出事。”

这话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她没再看吴邪的方向，仿佛那个人的存在已经与她无关，只是紧抿的唇角泄露了一丝极细微的紧绷。

张念初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再多说，也没有再坚持过去找吴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