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月略略侧头,眸光流转,尽管隔着金衩玉屏,她也知那时长宁藏于柱后。步入玉屏,是女官有言将告与她,时间长些,她真未想到长宁会费心等待。
女官言道,皇后邀她与皇室贵族一同读书,请满腹经纶的夫子教习。辉月微垂眼帘,浅薄的衣料掩着惊人的伤口,是前日顾家次子顾云卿召人欺辱她,所造成的重伤。若与皇室贵族一同读书,那必会遇到顾云卿。
她微微颤身,表面邀请,若母亲知晓了,将成为命令啊……辉月压抑着,厌恶着,厌恶着这样懦弱无能的自己。
她掩遮渗透衣料的淡淡血迹,出堂下了石阶,停在宫院的的朱红墙旁,她跪坐下,眼底无真切神色,从袖内拿出一颗白珠,摔落,粉末飘然,引来衔信的白雀。
辉月弯腰拾白雀口中的信,把囊里色泽如玉的琼芳喂给白雀,抚抚它凌乱的白羽,最终轻捧入手心放飞 。
她眸中尽是期待,此信是平日寡言的兄长落衡所写,落衡虽是她的兄长,却对辉月极为冷漠,远不如其他兄妹亲密。
第一次见兄长是在4年前的夏日,翠色的芭蕉轻响,辉月提衣浸在浅塘中,她戴着帷帽,俯身去摘嫩黄的莲蓬,和绿莲叶上的娇嫩芙蕖,听着蛙鸣声声。
那时十一岁的落衡拿着旁人赠送的风铃,怔愣看着浅塘中的辉月,不知自己竟还有一名幼妹,辉月回眸,正好瞧到他精致的风铃,移不开眼。
“你的风铃…给我看看……”年幼无知的她直接开口道,落衡那时还无冷漠的性子,退后几步,不愿给她风铃,落衡闷哼一声,摇头道:“这是我的。”
辉月自然不悦了,重复道:“给我看看。”
二人这样对视着,若父亲未到,可能就要对视到逼暮了。辉月如今却念着曾经不悦的那些时间,至少无欺辱与肮脏,无体上的伤痕,还保留着些许烂漫天真。
她满怀期待地打开信。
———另一边
“囡囡,摔倒了?怎么衣上满是雪泥?”
覃夫人俯身,拭着长宁衣上的泥泞,用玉簪盘起她凌乱的发,软玉温声道:“摔到哪了?痛不痛?是不是有点饿,阿娘带你用膳,好不好?”
长宁面色微红,未听阿娘的话到处乱跑,不免有些心虚。她低声道:“阿娘,我没摔倒…也不饿…是我不小心蹭上去的……”
“下次小心点,”覃夫人微晃耳上的朱红晶坠,口中并无怪罪,朱唇含笑,眼底尽是温柔,“是不是觉得有些无趣?”
长宁点头,疑道:“阿娘是要和程家夫人谈事吗?”说是谈事,不过只为妇人间唠的粉簪胭脂,家常琐事罢了,她自然明知,只不过未拆穿阿娘的谎言。
“是。”覃夫人凝着长宁如瓷的面容,又道:“囡囡,别跑远了。”长宁一怔,见覃夫人轻移莲步,即往道上走。
长宁看着她渐远的身影,思索现应前往何处嬉耍,宫中尽是名官贵族汇集之地,她不喜,或许宫院是一个不错的地方,虽无舞姬的曼妙舞姿,但内室娇养的玉琼金苞现都于宫院中,还有寥寥几位琴师奏着琵琶。
长宁甚悦,她提着袄裙,任凭黄檐于她发顶投下一片阴影,薄薄的绣花鞋踏上已被丝丝绿意覆盖的石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