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月（3）

“待君赴城，劳烦为家妹带盏花灯。” ———落衡

信上只不过寥寥几字，辉月不解，此信应寄给他人的，兄长在信上言道劳烦他人为自己带盏花灯，可现信交于辉月自己手中，花灯恐怕是无法拿到了。她不禁失落。

殊不知正被某双眼眸在悄窥着。

“辉月…你在看什么…”藏在枯树后的长宁忍不住问道。

“……？”辉月转首，见长宁发上沾染几丝银栗，面色因被冷风袭吹而微红，可见她已窥视些许时候了。辉月蹙眉，语中难有丝不满：“长宁小姐，你喜欢偷窥他人吗？还是说，我身上有值得关注之处。”

“不是的，”长宁连忙否道，“我只是觉得辉月…呃…很有意思，好奇罢了。”她低语着，不忘偷瞥信上内容。

花灯？她眸色微亮。

“你喜欢花灯吗？！”长宁一喜，忽握住辉月冰冷的双手，辉月微颤身，面上有丝惊诧，愣神片刻，又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我阿爹去萧城与他旧友相聚时，为我多买了一盏，你要吗？我留着也无用。”

“不可，这是长宁小姐所拥有之物，我不能取走，”辉月推辞道，语气极为坚定，“且这几日皇后娘娘邀我进宫，与皇室贵族一同读书，应学习为重。”

“啊，好吧…”长宁轻叹口气，她一向认为那些皇室贵族幼时习通琴棋书画，成人后又在朝廷上尽是野心，暗地做谋，毫无意义可言，阿娘一直对她言道，应求的是清白做人，而非权贵，不可碰那些会吞噬人命的“肮脏”。

辉月缄默不语，良久，她轻声问道：“长宁小姐，无事时，我可否寻你闲聊片刻？”辉月忽面色一红，似入他家偷食了的幼猫般，垂头怯视长宁，她自认为此言过于荒唐，长宁或许平日学务在身，而她却请对方在碎时与自己闲聊。

“可以呀，”辉月答言，“我很闲散的。”

“多…多谢长宁小姐。”辉月掩不住笑意，笑面似曦光洒于寒冬的银栗上，惹长宁心底微微一动。

翌日，文华殿。

教习的夫子未到，顽性的顾云卿提笔，在雪上划两竖墨黑，甚锦安都置之不理，只是伴纤乐公主阅习书经。

楚祈安捻着佛珠，从寺庙带来的两尾银白鹤羽藏在长袖中，望着远处白雪上的马车。女官大人似乎得了风寒，无法前来了。

辉月近了燃着暖香的香薰炉几分，暖浪扑面而来，肩上的雪已融。

“你知道吗，来教习的是沈家长子沈清，今年也不过弱冠。”九鸢对辉月道，辉月一愣，虽说沈清的确满腹经纶，但年岁是她未想到的。

“来了来了。”九鸢忙将辉月推回位上，唯剩顾云卿还嬉笑着，停在雪中不动，白上黑墨越发明显，作乱地画上一只古怪可笑的幼猫，他身上尽是泥泞残雪，不成模样。

“顾公子，这是作何？顾大人已将你惯养这幅样子了？”

一袭青衣的沈清握着纸扇，一缕青丝垂于身前，衣上绣有精细纹路，笑颜弯弯，倒非其他夫子，若见顾云卿这般毫无礼数，必先责论一番。

“何人？上来就对本公子评头论足的。”顾云卿起身，眉间生出戾气。沈清举扇掩住半面，轻笑一声：“顾公子，我正是教导你们的夫子。”

顾云卿无措起来，纨绔之色消失殆尽，低头不敢直视沈清，他贪玩成性，决不愿去抄枯燥的经书，更惧教鞭打在皮肉上的疼痛，尽为慌乱，不知九鸢等人正悄讽笑着他。

沈清微微勾唇，他知顾云卿无礼顽劣，若不惩戒只会徒生祸端。沈清扯笑一下，道：“劳烦顾公子抄写礼记，我望顾公子可有礼待人，不惹事生非。”

沈清拂袖离去，留顾云卿一人在雪中，他愤摔墨笔，墨色污雪，他已对沈清极为不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