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朱红宫门掩了初生的娇色，玉枝生绿，琉璃宝铎叮铃作响。长宁抱着盏花灯，步在宫中，时望簇簇绽放的宫花，又闻宫中妃子不清的娇笑声。

虽并非第一次来宫中，但依有好奇。

“这位…”

一人唤住她，长宁回首，见一身着朱色襦裙的女子捏着绣帕，正值花信之年，发上束着红带，一双星眸凝着她看了会儿，疑声：“你是…哪家的郡主？”

长宁忙摇头，她还未解释，女子忽似知解了番，“我记起来了，你是楚湘王的次女，何时长这么大了…我依稀记着，你还是三四岁的…”

“不，不是。”长宁见女子这样呆愣，言：“我是裴将军的长女，不是什么郡主。”女子忙点头，恰瞧见长宁腰间的青白玉佩，“长宁小姐啊……这是秦夫人赠你的玉佩？来宫中有事吗？”

“无可奉告…”

“啊…”女子轻抓绣帕，掩住几丝无措，“是我多言，我先去文华殿了，若有什么事需助，长宁小姐可来寻我。”

忽来的陌生善意令长宁怔住，她轻道声谢，凝视女子的身影渐远去。

文华殿，此词于她脑中彷徨。她思着，她来宫中寻辉月，辉月又在何处？文华殿…？辉月好似曾道过，她要来宫中读书。

“！”长宁忙去追那渐远的一抹朱红，从未怨过自己这般愚钝。

———

所追逐的那抹朱红渐消，她同迷失于宫中，入目的尽是层层朱红宫墙，她茫然许久，抱紧了花灯几分，对皇宫有了几分惧意。

她要把这盏花灯给辉月看的…

“小姑娘。”

长宁顺声抬首，宫墙上坐着一青衣男子，提着不知几许的酒坛，朝她笑言：“是不是要急哭了，哈哈…”长宁总觉他言中有几分讽意，蹙眉，“有什么好笑的。”

“不不，那倒无，”男子尽力掩遮笑意，“我一直都在宫墙上观察你，你与娘娘聊的甚欢啊。”他晃晃酒坛，长宁才觉他已染醉意，面色微红，又尽显洒脱。

“你是谁？”

“沈清。”他答，步在宫墙之上，却好似踏的是艳绽的踯躅，分不清现世与虚界。沈清一跃而下，溅落的酒液染衣，笑着问：“小姑娘，走，我们去文华殿。”

长宁一愣，忽说：“等等，你既然听了对话，那也不是不知我名，为何还唤我‘小姑娘’？”

“想这样叫你。”

“……”长宁无言。

“走啦。”沈清拽住长宁衣袖跑去，长宁一惊，却闻他笑声，“不是还想见你的辉月吗。”

———

与此同时，文华殿。

闲暇间，辉月常呆望着枝上的初绿，亦步于秋水池前，扯些面屑喂给游动的金鱼，从未觉厌烦，可也曾艳羡过他人。

殿门开了，锦安抱着史记，瞧见了她，面上生了几丝喜意，轻声喊：“辉月？”她微微一笑，礼声道：“太子殿下。”

“叫我锦安就好。”锦安在辉月面前常有一丝拘束与礼让。辉月扯笑，“是，锦安。”

锦安瞧她目中无神，只扯着面屑投池，可些许面屑已投入池外，她不知，直至投尽，掌中一片虚无，才愕然发现。

“见笑了。”她哑声着，极为恍惚。

“辉月又在想些什么。”锦安问，辉月摇头，答声：“不，没有。”她起身，对锦安垂首道：“失陪了。”辉月转身朝殿门走去。

她时来的忧郁，自己也不明。大抵是枝上的霜雪融尽了…？她乱思着。

深绿的丛沙沙作响，绽花急落着，白石路上尽是艳色与绿意，鸟雀惊飞，时有鸟雀尖利的叫鸣声，似是被何物惧吓到。

辉月微微凝眉，被吸引去，她一瞧，先见了外露的一缕浅金，她疑了几分，又往后退了几步。

“何物…？”

“辉月？”

那‘物’忽钻出，发上尽是丛叶，眼眸清澈，不知于丛中躲藏多久。她用袖乱拭着面上残泥脏污，急声：“那个叫沈清的人把我扔这儿就跑，说要去拿经书什么的。我也不敢乱跑，藏在丛里可真难受。”

沈清？辉月一愣。

“呐，辉月，”长宁忽唤道，那出那盏她藏了许久的花灯。辉月怔住了，轻问：“这…这是花灯吗？你为何要带着？”她尽力掩着心底的喜意与几分无措。

“花灯，给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