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拍卖会的安保级别高得令人窒息。
白铃站在二楼观察窗前,红色瞳孔扫过下方大厅。穿晚礼服的贵族们端着香槟低声交谈,水晶吊灯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光。拍卖台被防弹玻璃笼罩,中央铺着深蓝天鹅绒的展示台上,此刻空无一物。
“还有三分钟。”夏沐荷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她混在侍者中,托盘下的法杖微微发烫,“‘天使之泪’刚从金库运出,走的是地下通道。”
“凌瞳莉,通风系统。”白铃说。
“已控制。”凌瞳莉蹲在主通风管道里,风在她指尖旋转,“随时可以制造混乱。”
夜无言的声音很轻:“队长,我感觉到……异常的能量波动。不是从拍卖品传来的,是从……人群里。”
白铃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她看向身旁的白思芊——后者穿着深灰色文员套装,抱着平板电脑,镜片后的蓝色瞳孔正快速扫过拍卖名录。
“找到什么了?”“拍卖名录第十七页,‘天使之泪’的传承记录。”白思芊将平板转向她,“新历45年出土于第三废墟,最初的主人是考古学家马丁·怀特。他在获得胸针一周后死于实验室意外——晶源爆炸。”
“意外?”
“档案上是这么写的。”白思芊翻页,“第二位主人是富商夫人,拥有它三个月后,在自家泳池溺亡。第三位是贵族收藏家,半年后死于突发性器官衰竭。第四位……”
“够了。”白铃打断她,“所有主人都死于非命。”
“不止。”白思芊调出一张图表,“时间间隔在缩短。第一位半年,第二位三个月,第三位一周,而第四位……只有三天。”
她抬眼:“它在加速。”
大厅灯光暗下,一束追光打在拍卖台上。穿黑色礼服的主持人推着一个密封的保险箱走上台,在防弹玻璃罩内输入三重密码。
箱盖开启。
深蓝天鹅绒上,躺着一枚胸针。
铂金底座,藤蔓缠绕的荆棘造型,中央镶嵌着一颗泪滴状的晶石——不是普通的透明或蓝色,而是一种诡雅的、仿佛在流动的乳蓝色,内部有细小的银色光点明灭,像星辰,也像……眼睛。
“女士们先生们,今晚的压轴拍品。”主持人的声音带着戏剧性的颤抖,“‘天使之泪’,新历前文明遗物,据信是古神话中天使坠落时凝结的圣物。它不仅是一件艺术品,更蕴含着……”
蕴含着死亡。
探测仪的读数在白思芊的平板上疯狂跳动。不是稳定的能量波动,是脉冲式的,像心跳,又像……呼吸。
而且那呼吸的节律,她认得。
和教堂地下祭坛深处,那个沉睡的“东西”,一模一样。
“拍卖要开始了。”夏沐荷提醒。
白铃按下通讯器:“按计划行动。夜无言,封锁所有出口。凌瞳莉,三十秒后制造烟雾。夏沐荷,趁乱接近展台。白思芊——”
她顿了顿。
“——你跟着我。不许离开我三步之外。”
白思芊点头。
拍卖师报出起拍价:“五百万信用点。”
第一个举牌的是前排的银发贵族,眼神狂热。
第二个,第三个……价格在三十秒内飙升至两千万。
白思芊的探测仪发出低鸣。她低头,屏幕上的能量曲线不再只是脉冲,开始出现杂乱的尖峰——像有什么东西在苏醒,在挣扎。
“不对劲。”她说,“它在……回应。”
“回应什么?”
“回应欲望。”白思芊看向那些举牌的人,蓝色瞳孔映出他们脸上贪婪的光,“越强烈的占有欲,越能唤醒它。”
价格突破三千万时,异变发生了。
前排那个银发贵族突然捂住胸口,脸色煞白地倒下。周围一片惊呼,侍者冲过去,但那人已经没了呼吸——眼睛睁着,瞳孔扩散,嘴角却带着诡异的微笑。
混乱开始蔓延。
“现在!”白铃下令。
通风管道炸开一团白色烟雾。凌瞳莉的风在会场内卷起旋风,纸片、餐巾、女士的帽饰四处飞散。尖叫声中,夏沐荷穿过人群冲向展台。
但有人比她更快。
三个穿着侍者制服的人从不同方向扑向防弹玻璃。他们手中握着特制的切割工具——不是激光,是某种暗紫色的能量刃,接触玻璃的瞬间,防弹层就像黄油一样融化。
“那是…”夏沐荷瞳孔收缩。
白铃已经拔剑冲下楼梯。长剑斩出一道火弧,逼退一个袭击者。但另外两人已经切开玻璃,其中一人伸手抓向天鹅绒上的胸针——
就在他指尖触及泪滴状晶石的瞬间,整个人僵住了。
乳蓝色的光从胸针内部炸开,顺着他的手臂蔓延。皮肤下的血管变成暗紫色,眼睛翻白,嘴巴张大却发不出声音。他的身体开始抽搐、萎缩,像被抽干了所有水分,最后只剩一张皮囊瘫在地上。
而“天使之泪”悬浮在空中,诡雅的光更盛。
第二个袭击者转身想逃,但光追上他,将他吞噬。第三个被白铃一剑钉在地上,但光依然缠上他的身体——白铃抽剑后退,看着那人在三秒内化为灰烬。
烟雾散去,会场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那枚悬浮的胸针。它缓缓旋转,乳蓝色的光里,那些银色光点开始重组,凝聚成……一张脸。
模糊的,扭曲的,但依稀能辨认出人类五官的脸。
那张脸在笑。
无声地,疯狂地笑。
“…活,活的…!!?……”有人颤抖着喊。
白铃握紧剑柄。她能感觉到,那东西的力量在增长——不是晶源的能量,是更古老、更恶意的存在。
“思芊,”她低声问,“这是什么?”
白思芊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平板电脑的屏幕一片漆黑——探测仪过载烧毁了。但她不需要仪器。
她能看见。
看见那乳蓝色光里缠绕的黑色丝线,看见那张笑脸背后无数重叠的、痛苦的灵魂,看见那颗泪滴状晶石深处,那个永远饥渴的、想要吞噬一切的漩涡。
“是牢笼。”她轻声说,“关押“它”的牢笼。但年久失修,囚犯开始腐蚀狱卒了。”
她摘下眼镜,握在手中。
镜腿延长,化作两柄透明的细剑。寒气以她为中心扩散,地面凝结白霜。
“你要做什么?”白铃抓住她的手腕。
“送它回去。”白思芊说,“回它该去的地方。”
她挣脱白铃的手,向前走去。
胸针上的笑脸转向她。乳蓝色的光凝聚成触须,向她伸来。
白思芊没有躲。
她举起双剑,交叉在胸前,闭上眼睛。
胸腔深处,主晶剧烈跳动。不是冰系能量的脉动,是另一种更冰冷、更黑暗的节奏——和那些暗紫蓝纹路同步的节奏。
她开始任由“它”抽取。
不是抽取能量,是抽取那个漩涡里的东西。那些黑色的丝线,那些痛苦的灵魂,那张笑脸背后的疯狂——
全部拉向自己。
“你干什么!”白铃想冲过去,但被一股无形的力场推开。
乳蓝色的光开始收缩、暗淡。笑脸扭曲,发出无声的尖叫。胸针表面的泪滴状晶石出现裂痕,裂痕蔓延,像即将破碎的玻璃。
最后,在一阵刺耳的、仿佛玻璃碎裂的尖啸中——
胸针炸开。
乳蓝色的光化为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铂金底座扭曲变形,掉落在地,变成一堆废金属。
白思芊单膝跪地,细剑插入地面支撑身体。她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绷带下的皮肤上,暗紫蓝纹路比之前更清晰、更蔓延。
会场里,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掌声响起。
起初稀落,然后如潮水般涌来。贵族们站起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狂热,看向白思芊的眼神像在看救世主。
“太惊人了!”“判行局果然名不虚传!”“那位小姐是什么人?她刚刚做了什么?”
白铃走到白思芊身边,挡住那些视线。
“能站起来吗?”
白思芊点头,撑着剑站起来。她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瞳孔有些涣散,但声音很稳:
“任务完成。‘天使之泪’已销毁。”
她转身,走向出口。脚步有些不稳,但脊背挺得笔直。
白铃跟在她身后,红色瞳孔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痛苦,不解,还有一丝冰冷的怒意。
怒意不只对白思芊。
是对那个胸针,对那个笑脸,对那股力量。
也对那个……让白思芊不得不独自面对这一切的世界。
走出拍卖场时,夜风很冷。
白思芊在台阶上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夜空。
星辰稀疏,月亮被云层半掩。
她忽然想起“天使之泪”里那张扭曲的笑脸。
想起笑脸背后,那些重叠的、无声尖叫的灵魂。
想起自己胸腔里,那个同样在缓慢吞噬着什么的主晶。
“姐。”她轻声开口。
“嗯。”
“下次……”白思芊顿了顿,“下次再有这种任务,别让我来了。”
白铃看着她苍白的侧脸,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说:
“好。”
一个字,很轻,但像某种承诺。
只是她们都知道,有些承诺,在这个世界里,注定无法兑现。
因为该来的总会来。
就像黑夜总会降临。
就像那些被封存的、被遗忘的、被埋葬的东西……
总有一天,会爬出来,索要它们应得的代价。
而代价,往往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