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雨的唇角极轻地弯了一下。那笑意很淡,却真实地化开了他眉宇间那层终年不散的冷寂。
“我知道。”他声音温缓,“老规矩。糖衣归你,剩下的,我来。”
“暮雨。”谢星眠立刻笑起来,接过糖葫芦时,还顺手拍了拍他的手臂,“你真是越来越上道了。”
苏暮雨摇摇头,眼底掠过一丝无奈。
——这么挑食,也不知是好是坏。或许......他真该寻个机会,再试试那灶台上的功夫?
若她知道他此刻所想,怕是连这糖衣也不想啃了。
谢星眠已低头,咔嚓两声,利落地咬下最外头那层透亮的糖壳。然后将剩下光秃秃的山楂串递回他手中。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已演练过千百遍。
苏暮雨接过,面不改色地将那几颗酸果逐一吃完。
甜与酸在舌尖交织,最后都归于一片温吞的、属于人间烟火的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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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二层,轩窗半开。
萧若风执杯的手停在唇边,目光穿过雨帘,落在楼下那一对撑伞的身影上。
他看了许久,久到杯中茶汤已凉,才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带着些微的叹,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青龙使李心月侍立在他身侧,同样将方才那一幕尽收眼底。
她眉间微蹙,低声道:“想不到,暗河的执伞鬼,也有如此......温情的一面。”
“执伞鬼也是人。”
萧若风放下茶杯,指节抵着唇低咳了两声。他面色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却丝毫不掩目光中的清明与锐利:
“只要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就会有充满人情味的一面。”
李心月默然片刻。
“可江湖传言之中,执伞鬼并非‘人’。”她声音压得更低,“他是索命的恶鬼,是一把冰冷的剑,是四大魔头中,最漠然,也最难以揣测的那一个。”
萧若风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言。
他的目光仍锁在楼下那袭白衣上——
谢星眠正仰头与苏暮雨说着什么,雨丝擦过她的侧脸,她随意抬手拂开,姿态闲适得仿佛只是来此游历的寻常医女。
“江湖还说,渡魂女只擅医毒,不通武艺。”
萧若风缓缓道,“可如今,她已是暗河谢家的家主。在那种地方,若没有足以镇压群鬼的实力......你以为,她坐得稳那个位置么?”
李心月心下一凛。
魔教东征时,她曾与这位暗河的渡魂女有过短暂交集。
那时谢星眠守在伤兵营帐中,素手施针,眉目沉静,周身只有药香与血污气,不见半分杀伐戾气。
“所以王爷是说......这位谢家主,比之执伞鬼与送葬师,更需警惕?”
萧若风没有立即回答。
他望向苏暮雨。那人已重新执伞,身形挺拔如松,侧脸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冷寂。
可方才他低头吃下山楂时,那瞬间松懈的眉眼,却骗不了人。
“警惕?”萧若风终是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也不见得。就像那位苏暮雨,虽位列四大魔头之一,但我观他行事,并非嗜杀之人。”
“只是,”他顿了顿,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叩,“他们都很聪明。聪明人......往往比纯粹的恶鬼,更难应付。”
也更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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