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焚香》
(一)
谢珩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时,总能闻见梅瓶里新折的绿萼香。
这味道与七年前沈昭昭埋在他袖中的香囊如出一辙,彼时她还是太傅嫡女,踮脚将绣着双鲤的锦囊系在他腰间:「等阿珩封了亲王,就带我去看漠北的雪。」
而今他垂眸望着案头奏报——沈家因通敌罪满门抄斩的卷宗,忽觉喉间腥甜。
鎏金狻猊香炉腾起白烟,恍惚又是上元夜,昭昭提着琉璃灯追在他身后:「阿珩别怕,我替你挡着那些刺客!」
(二)
新帝登基那日,谢珩在掖庭暗牢寻到沈昭昭。她蜷缩在霉烂稻草间,腕骨上「罪臣之女」的刺青犹带血痂,却仰头冲他笑:「恭喜摄政王得偿所愿。」
他攥着先帝临终递来的密诏,上面赫然是沈太傅以命换他认祖归宗的证词。
「你以为沈家为何谋逆?」他掐着她下巴逼视,却见她从发间拔出他当年赠的碧玉簪:「先帝说...用这个能换你少屠十座城?」簪尖划过颈侧时,血珠溅在他蟒袍的龙睛上,烫得他肝胆俱裂。
(三)
沈昭昭封妃那夜,谢珩踏碎满殿红烛。
她披着鸾凤嫁衣倚在龙榻,腕间金铃随着帝王抚摸叮当作响:「爱卿来得正好,替朕尝尝这合卺酒。」
他饮下鸩毒时,看见她将匕首抵在隆起的腹部:「谢珩,你总说想要个眉眼像我的孩子。」
帝王大笑声中,她割断腰间缀着双鲤的香囊,灰烬里露出半枚残缺玉珏——正是当年他坠崖时,她徒手刨雪寻了三日的那块。
(四)
史书记载摄政王薨于永昌三年冬,怀揣着浸血的香灰与半枚玉珏。
无人知晓冷宫枯井里,沈昭昭抱着具婴孩骸骨坐了七日七夜,直到新雪覆满她发间碧簪。
更漏声断那刻,有人听见井底传来破碎哼唱,依稀是谢珩少时哄她入眠的漠北小调。檐角铜铃忽而齐震,惊起寒鸦掠过宫墙,恍若那年上元夜,两个逃难的少年少女藏在神佛座下,用体温捂着彼此冻僵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