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晏倚在雕花窗边,腕间青铜铃随着夜风轻响。
她将半片带血的玉佩收入袖袋,东南角小厨房飘来的焦苦味混着潮湿雾气,在舌尖泛起铁锈般的腥涩。
"姑娘快用些宵夜。"阿棠捧着漆木托盘进来,青瓷碗里浮着几粒枸杞。
小丫鬟发间沾着片灰羽,随着动作簌簌落在碗沿。
指尖触到瓷碗的刹那,林清晏嗅到一缕酸腐的沉香。
这气味她曾在嫡姐绞断琴弦时闻到过——是裹着蜜糖的杀意。
碗底暗红药渣里,藏着一星半点没化开的朱砂色粉末。
"二公子方才送来的血燕?"她舀起一勺甜汤,瞥见阿棠袖口沾着厨房才有的荞麦粉。
"说是给姑娘压惊呢。"阿棠背对烛火站着,影子在墙上扭成怪异的形状,"方才奴婢去取时,正撞见沈砚公子身边的小厮在灶台前鬼鬼祟祟......"
汤匙磕在碗沿发出脆响。
林清晏突然剧烈咳嗽,帕子掩唇时悄悄将汤汁倾在袖中暗袋。
腕间青铜铃突然震颤如蜂鸣,震得她耳蜗发疼——这是感知到强烈恶念的征兆。
"去请将军......"她虚软地扶住案几,袖袋里引魂铃与青铜铃共振出诡异韵律,"就说我突然心口绞痛。"
阿棠跑出门时踢翻了炭盆,几点火星溅到帘幔上,烧出焦黑的窟窿。
林清晏盯着那破洞,突然想起三日前溺毙的账房先生。
那人指甲缝里的淤泥,正与屏风暗记断在"兖"字水纹处的形状相同。
戌时的梆子声穿透雨幕时,沈昭挟着满身寒气推门而入。
玄色大氅下摆还凝着冰碴,剑柄上缠着的红绸在烛火里像道新鲜血痕。
"将军......"林清晏伏在榻上轻喘,袖中暗袋里藏着的毒汤正慢慢洇湿里衣。
她故意露出腕间青紫脉络,那处皮肤正泛着与嫡姐棺木相同的松脂黄。
沈昭皱眉去探她脉搏,指尖触到冰凉的青铜铃。
林清晏趁机将半枚玉佩塞进他掌心,玉佩边缘还沾着沈砚扳指上的磷粉。
"东南角粮仓......"她突然抓住沈昭手腕,指腹按在他命门处,"寅时三刻的灰羽......"
窗外传来瓦片碎裂声。
沈昭猛地推开窗,正见沈砚的白狐裘掠过月洞门,腰间玉佩撞在太湖石上,发出与引魂铃相似的呜咽。
檐角鹦鹉突然扑棱翅膀,抖落的灰羽飘向小厨房方向。
林清晏突然剧烈颤抖,佯装毒发蜷缩成团。
她咬破舌尖将血抹在唇角,青铜铃随着她翻滚的动作撞在床柱上,震落藏在铃舌里的陈年血痂——那是能解百毒的娘亲遗物。
"传府医!"沈昭将她打横抱起时,大氅领口的银狼毛扫过她鼻尖。
林清晏嗅到他襟口染着的漠北沙棘香,那味道正与她白日在他书房摸到的军报函件气息重叠。
雨丝突然转密,砸在窗棂上如同珠落玉盘。
林清晏借着沈昭转身唤人的间隙,将藏在枕下的半碗毒汤泼向盆栽。
枯死的兰草瞬间窜起三尺高的幽蓝火苗,映出窗纸上沈砚贴身小厮仓皇逃离的影子。
当更漏指向亥时,林清晏倚在沈昭臂弯里假寐。
她腕间青铜铃的震颤渐渐微弱,这是感知能力将要耗尽的征兆。
接下来三刻钟,她必须闭目静养才能恢复——而这正是揭穿阴谋的最佳时机。
(本章完)铜漏滴到亥时三刻,沈昭的佩剑已压碎三块青砖。
林清晏倚在缠枝莲纹引枕上,指尖抚过青瓷碗边缘残留的朱砂粉末,忽然抬眸道:"将军可闻到枸杞汤里的酸腐气?"
沈昭剑眉微动,玄铁护腕磕在桌沿震得茶盏乱跳。
他记得这种味道——五年前漠北粮草被焚时,军需官袖口就沾着这般腐朽的沉香。
"此毒唤作'红酥手'。"林清晏将染血的帕子展开,暗红斑痕竟在烛火下泛出孔雀蓝,"取未出阁女子的月信血混朱砂,需用荞麦粉作引......"话音未落,沈昭已捏碎腰间玉珏,碎屑簌簌落在阿棠方才跪过的位置。
庭院里突然传来骚动。
两个亲兵押着浑身湿透的厨娘进来,她发间还沾着粮仓特有的黍米壳。
林清晏腕间青铜铃突然发出蜂鸣,震得案几上银针乱颤——那妇人指甲缝里嵌着磷粉,正是沈砚扳指上的松烟墨色。
"二公子赏的银锞子还在灶膛灰里!"阿棠突然从门外扑进来,掌心里躺着两枚烧变形的银锭,边缘还粘着半片灰羽。
这正是三日前沈砚豢养的信鸽羽毛,与账房先生喉间发现的异物如出一辙。
沈昭突然起身,大氅扫翻的烛台将墙面映得血红。
他盯着窗纸上鹦鹉扑棱的剪影,想起半月前沈砚献上的西域葡萄酒——那琉璃盏边缘,同样沾着荞麦粉。
寅时的梆子敲到第三声时,沈砚被五花大绑拖进正厅。
他雪白的狐裘沾满泥浆,腰间玉佩裂成两半,露出内里暗藏的磷粉夹层。
林清晏嗅到他袖口飘来的酸腐沉香,与嫡姐临终前紧攥的合欢香囊气味重叠。
"兄长竟信这贱人......"沈砚挣扎时露出后颈朱砂痣,那形状竟与军报密函的火漆印完全吻合。
他阴鸷目光扫过林清晏苍白的唇色,突然嗤笑:"你以为赢了吗?"
话未说完,厨娘突然暴起撞向梁柱。
飞溅的血珠里,林清晏看见她耳后闪过蝴蝶状刺青——这正是三年前毒杀沈昭战马的死士标记。
沈昭的剑比思绪更快,寒光闪过时,沈砚的玉冠已裂成八瓣。
"好个兄弟情深。"林清晏轻咳着将毒汤残渣倒入鹦鹉食槽,鸟喙沾到汤汁的瞬间,尾羽竟生出诡异的幽蓝纹路。
这让她想起娘亲临终前攥着的《毒经》残页,其中'朱颜改'的解法正是鹦鹉舌。
暴雨骤停时,沈砚已被押往祠堂。
他经过林清晏身侧突然低笑,唇齿间闪过银丸冷光——那是江湖人藏毒的蜡丸。
林清晏腕间青铜铃疯狂震颤,铃舌竟渗出与嫡姐棺木相同的松脂。
月光掠过西墙时,林清晏在沈砚跪过的青砖缝里,发现半片浸透漠北沙棘香的绢帕。
帕角绣着兖州水纹,正是沈昭军报上提及的流寇标记。
而廊下那只尾羽变蓝的鹦鹉,正用喙尖啄食沈砚玉冠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