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扯开领口,心口处纹着道狰狞刀疤:"这刀原该扎在心脏,但我扭身让开了三分。"指尖抚过苏锦缠着纱布的手,"就像你本能地去抓泄压阀,都是求生的肌肉记忆。"
晨光刺破窗纸时,苏锦摸到他藏在枕下的怀表。弹开表盖那瞬,她终于看清照片上穿和服的女人——眉眼与自己有七分相似,鬓边别着朵木槿绢花。
梅雨季的闷热裹着蒸汽机的轰鸣在云锦坊翻涌。苏锦攥着半幅残破的账本冲进染坊,靛蓝染缸里浮着几缕白发——那是老账房先生的。
"东家小心!"女工阿香突然扑上来。苏锦被撞得踉跄,身后整排丝架轰然倒塌。秦彻从梁柱后闪出,臂弯里还挟着个青布包袱,腥气透过布料渗出来。
"你杀了周伯?"苏锦劈手去夺包袱,靛蓝汁液泼了满墙。包袱散开,滚出个黄铜秤砣,錾着"吉田"二字。
秦彻反手扣住她腕子:"你娘还活着。"湿透的衬衫贴在后背,六瓣樱花烙痕清晰可见。他从怀里掏出个珐琅盒,里头躺着朵褪色木槿绢花,花瓣上染着暗褐血迹。
暴雨砸在玻璃天棚上,远处传来工人们的喧哗。苏锦忽然扯开衣襟,锁骨下方赫然印着道浅红胎记——与绢花上的血痕形状完全吻合。
"昭和六年,横滨港。"秦彻声音浸着苦味,"吉田家从人贩子手里买了二十个苏州绣娘。"他指尖拂过绢花断茎处,"你娘咬断看守喉咙那夜,把这花塞给了我。"
中元节的纸灰飘进车间时,新式织机突然爆出火星。苏锦刚扯下电闸,西北角的整排纱锭轰然起火。女工们惊叫着去拎水桶,却被秦彻厉声喝止:"是石蜡丝!用水会爆燃!"
苏锦抄起备用的细沙袋砸向火源,火星溅到手背烫出水泡。秦彻突然从背后环住她,带着往仓库疾退:"看通风口!"月光映出三个蒙面人正往车间泼煤油,其中一人腕上缠着商会特制的朱砂绳。
"抱紧!"秦彻踹开仓库暗门,搂着她滚进生丝堆。追兵脚步声逼近时,他忽然咬住她耳垂低语:"东南角第三根梁柱。"湿热呼吸间,苏锦摸到柱身暗格里冰凉的左轮手枪。
枪声震落梁上积灰时,前院突然响起汽车喇叭。穿孔雀蓝旗袍的女人立在车灯前,鬓边木槿绢花被照得雪亮:"阿锦,看看你护着的都是什么狼崽子。"她身后劳工们举着火把,火光映着横幅上"机器吃人"的血字。
腊月廿八的雪粒子砸得人脸生疼。苏锦站在祠堂祖宗牌位前,掌心还缠着比武那日留下的纱布。秦彻的怀表在供桌上滴答作响,表盖内嵌的炸药引信闪着磷光。
"商会要我在除夕炸毁祠堂。"秦彻将黑火药换成藕粉,手指被染得雪白,"但你娘在码头备了二百斤真炸药。"
门外传来黄包车夫的暗号,三长两短。苏锦突然掀开祖宗牌位后的暗格,捧出个紫檀匣子:"这是云锦坊真正的秘宝。"匣内三十六片玉综框叮当作响,每片都刻着历代掌印人的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