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龙玉

段辞的唇很凉。 

这是沧溟的第一个念头。 

人类的唇瓣柔软，带着微微的颤意，像是怕碰碎了他。他已有三百年未曾与人如此亲近，龙族的记忆漫长而孤独，可这一刻，他竟恍惚觉得，时间似乎从未流逝。 

金光自两人唇间迸发，如丝如缕地缠绕，将海水映照得如同晨曦下的湖面。段辞的胎记灼热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灵魂深处苏醒。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扣紧了沧溟的身体，而他的龙尾不知何时已缠上他的小腿，鳞片轻轻刮蹭着他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龙血与人类的呼吸交融，在深海中织出一张金色的网

林小满呆立在珍珠贝床旁，手中的珊瑚琴弦无声断裂。她望着相拥的两人，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月光穿透深海，将整座宫殿照得透亮，而段辞周身浮现金色的纹路，如同古老壁画上描绘的龙神使者。 

"龙的新娘……"他喃喃低语，想起了阿爹临终前的话。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从上方传来。沧魑的巨尾狠狠拍打在宫殿穹顶，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夜明珠纷纷坠落，在水中划出细密的气泡轨迹。 

段辞猛地睁开眼，唇瓣分离的瞬间，金光微微黯淡。沧溟的指尖仍抵在他的锁骨处，龙瞳中映出他惊愕的脸。 

"你的眼睛……"他低声道。 

沧溟的瞳孔不再是纯粹的竖瞳，而是泛起了人类般的圆润弧度，金色的虹膜边缘晕开一圈淡淡的蓝，像是被他的血脉所影响。 

"共生契约。"他的声音很轻，带着龙族特有的回响，"你与我……现在共享生命。" 

段辞还未来得及回应，头顶的裂纹骤然扩大。一块巨大的珊瑚石砸落，他本能地翻身将沧溟护在身下，碎石擦过他的后背，火辣辣的痛感让他闷哼一声。 

沧溟的指尖抚上他的伤口，金光流转间，疼痛逐渐消退。他的眉头却微微蹙起："你的身体……在排斥龙血。" 

段辞一怔，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那些金色的纹路正在缓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皮肤下隐隐浮现的青色血管，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血脉中拉扯。 

"因为不完全……"沧溟低语，"你需要真正的龙玉……才能承受契约。" 

林小满突然冲过来，抓住段辞的手腕："段大哥！宫殿要塌了！" 

她的声音被又一声巨响淹没。沧魑的一个头颅终于冲破结界，狰狞的龙瞳锁定三人，喉咙深处酝酿着黑炎。 

沧溟猛地推开段辞，龙尾一甩，迎向沧魑。他的身形在半空中舒展，银白的鳞片泛起冷光，可段辞清晰地看到——她的动作比之前迟缓了许多。 

他的力量还未恢复，而共生契约正在消耗她所剩无几的龙息

"沧溟！"段辞想追上去，却被一股暗流冲得踉跄。 

林小满死死拽住他："不能去！你现在过去只会让他分心！" 

段辞咬牙，目光扫向四周。他的视线忽然定格在宫殿角落——那里有一扇半掩的玉门，门上的纹路与他的胎记如出一辙。 

"那里……"他挣脱林小满，冲向玉门。 

门后是一条狭窄的甬道，墙壁上镶嵌着发光的深海萤石。段辞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通道中回荡，胎记随着他的靠近愈发灼热。甬道尽头是一方小小的石室，中央悬浮着一枚剔透的龙形玉佩。 

玉佩只有巴掌大小，却仿佛蕴含着浩瀚的深海之力。段辞伸手触碰的瞬间，玉佩化作流光钻入他的胎记。剧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他跪倒在地，喉咙里溢出低吼。 

副本记忆如洪流冲刷着他的意识——渔夫与龙神的誓言，血染的婚礼，封印沧魑的最后一刻……

当他再度睁眼时，瞳孔已泛起淡金色的光晕。 

宫殿的震动愈发剧烈。段辞转身冲出石室，恰好看见沧溟被沧魑的尾击狠狠拍向墙壁。他的银发在水中散开，嘴角溢出一缕金血。 

"沧溟！" 

段辞跃入水中，身形竟比之前快了一倍。他接住沧溟下坠的身体，掌心贴在他的后心，龙玉的力量顺着接触源源不断地渡入他的体内。 

沧溟的龙瞳微微睁大："你……找到了龙玉？" 

段辞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抵住他的额角，轻声道："我们一起。" 

他抬起另一只手，掌心向上。胎记处的金光骤然爆发，化作一柄虚幻的长矛。矛身缠绕着古老的龙纹，尖端闪烁着冷冽的寒光。 

沧魑的两个头颅同时发出怒吼，黑炎喷涌而出。 

段辞握紧长矛，与沧溟一同迎向堕龙。 

金光与黑炎相撞的瞬间，整片海域为之震荡

而海面之上，满月已被染成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