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彻底沉了,落地灯把客厅照得昏黄,像一汪温水。
苏新皓靠在沙发最里端,毯子还裹在肩头,只露出一张薄薄的小脸。灯光斜斜地落在他鼻梁上,映出一条近乎透明的光痕。
茶几上,半碗凉透的小米粥被推到角落,旁边是邓佳鑫重新续上的温水。
所有人围成了一个半圆,像守着一盏随时会熄灭的灯。
穆祉丞坐在地毯上,手肘抵着膝盖,指节因用力微微发白。
穆祉丞抬头,目光穿过暖光,落在苏新皓低垂的睫毛上。
穆祉丞新皓……(声音干哑,像被砂纸磨过) 当年,到底为什么?
空气像被瞬间抽走氧气。
苏新皓的手指在毯子底下动了动,指尖掐进掌心,半晌才松开。
他抬眼,视线扫过每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邓佳鑫咬着下唇,眼尾憋得通红;
张泽禹攥着手机,屏幕亮了又灭;
张极把指关节捏得咔咔响;
左航和余宇涵并排坐着,肩膀绷得像拉满的弓;
童禹坤把脸埋进手掌,指缝里渗出一点湿;
朱志鑫靠在沙发另一端,离苏新皓不到半臂,却始终没敢伸手,只是眼眶红得吓人。
苏新皓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回来。
苏新皓五年前我妈翻看我手机
苏新皓(苏新皓顿了顿,睫毛颤了一下,像被风掠过的蝶翅) 看到了我跟朱志鑫的聊天记录,还有……一张合照。 (合照两个字轻得像羽毛,却让朱志鑫猛地一震)
苏新皓她那天拿着手机,站在我房门口。 (苏新皓的声音开始发抖,却固执地继续说)
苏新皓她说,如果我不断干净,就让我们两个一起身败名裂。 她认识志鑫的爸妈,也知道阿志成绩好前途正好。
苏新皓她说,只要我出国,五年,五年后让我回来。 否则,她就把所有照片、聊天记录,寄给媒体,寄给学校,寄给每一个认识我们的人,来威胁我。
穆祉丞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的呜咽,像受伤的兽。
苏新皓的指尖掐得更深,指节泛出青白。
苏新皓我妈本来是提前把你们所有人拉黑了。后来改成你们开学那一天。 我怕我忍不住联系你们,我怕我妈真的发疯。 我甚至连一句解释都不敢留。
苏新皓(苏新皓抬起头,目光穿过泪雾,看向朱志鑫) 对不起。 (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却像一把钝刀,生生割在每个人心上)
朱志鑫的嘴唇颤了颤,没发出声音,眼泪先滚下来,砸在手背上。
苏新皓我在国外,第一年,住在学校宿舍。 整夜整夜睡不着,闭上眼就是我妈的脸,就是你们找不到我时可能露出的表情。 我开始自残。
苏新皓把左手从毯子里伸出来,手腕内侧,一道道淡白的疤痕在灯光下像裂开的瓷纹。
苏新皓后来轻度抑郁发展成重度抑郁,学校建议休学。
苏新皓我妈把我接出去,回了在那里买的房间,找了医生。 药越吃越多,人越来越瘦。
苏新皓后来我开始尝试自杀。
童禹坤猛地抬头,眼泪顺着下巴滴到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圆。
苏新皓的声音却平静得可怕,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苏新皓第一次,割腕,被酒店清洁阿姨发现。 第二次,吞药,洗胃洗了五个小时。第三次,跳楼,最后被我哥哥拦下。 第四次,我站在桥上,给我妈发了条短信。剩下的几次我忘了,但都以失败告终,如果成功了,你们就见不到我了。
苏新皓我说,五年太长了,我等不了。 我妈那天在电话里哭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她说,五年后让我回国,随便我去找谁,她不再管
苏新皓她可能终于明白,她的儿子,快被她逼死了。
客厅里只剩苏新皓轻到近乎气音的呼吸,和压抑到极点的抽泣。
邓佳鑫(邓佳鑫的眼泪已经流到下巴,邓佳鑫抬手狠狠抹了一把,声音哽咽)……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苏新皓(苏新皓轻轻笑了一下,那笑意比哭还难看) 我不敢。
苏新皓我怕我妈真的疯到去毁你们的前途。 我怕你们恨我。 我更怕……你们不恨我,却无能为力。
穆祉丞终于崩溃,扑过去跪在沙发前,额头抵着苏新皓的膝盖。
穆祉丞苏新皓,你混蛋。 (穆祉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指抓着毯子边缘,指节泛白)
穆祉丞你知不知道,这五年,我们怎么过的? 我们找了你多久?问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