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还未散尽，左航已经收拾好了教案。他把那本《本草纲目》小心地包进油纸，又塞了两个烤红薯在包里——昨天邓佳鑫说村小没食堂。
"左老师——"小秦扒着门框探头，"朱哥让你带点山核桃给孩子们。"她递过个布袋子，里面核桃还带着青皮，"说是补脑的。"
左航推了推眼镜，鼻尖沾了道灶灰："替我谢谢...诶？"
布袋子突然被另一只手接过。邓佳鑫不知何时站在了院门口，白大褂口袋里插着体温计和压舌板："顺路，一起走。"晨光透过银杏叶的间隙，在他肩头投下细碎的光斑。
左航的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村小只有一间教室，三十多个孩子挤在斑驳的木桌前。左航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好奇的眼睛，突然忘了准备好的开场白。
"老师，"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手，"你是新来的嫦娥吗？"
满教室哄笑。左航这才发现自己的白衬衫在阳光下确实泛着月牙色。他推眼镜的手停在半空，瞥见窗外卫生所的蓝漆牌子——邓佳鑫正在给孩子们做体检，听诊器挂在脖子上像个银色的月亮。
"我是新来的左老师。"他终于找回声音，"今天教大家..."
窗外飘来邓佳鑫的声音："...这颗糖给不怕打针的小朋友。"
左航的粉笔"啪"地断了。
客栈后院，苏新皓正跟一筐土豆较劲。朱志鑫蹲在井台边削土豆皮，刀光快得晃眼。
"你们城里人刨土豆跟考古似的。"他瞅着苏新皓手里坑坑洼洼的土豆笑，"留着当搓衣板？"
苏新皓甩了甩酸痛的胳膊："朱老板，我是来住店的，不是来当苦力的。"
"房费抵劳动，明码标价。"朱志鑫把削好的土豆抛进筐，阳光下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再说——"他忽然凑近，带着山泉水的凉气，"你盯着我晒被子的眼神，可不像要白住。"
苏新皓的土豆滚进了阴沟。
小秦抱着一篓子床单经过，假装没看见两个成年人互相扔土豆皮的幼稚行为。她在晾衣绳前踮脚，突然"咦"了一声："朱哥，邓医生的蓝染布怎么在你这？"
朱志鑫接床单的手顿了顿："...他柜子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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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所飘着淡淡的艾草味。邓佳鑫给最后一个孩子贴完退烧贴，抬头看见左航站在门口，衬衫后背汗湿了一片。
"下课了？"邓佳鑫拧了条湿毛巾递过去。
左航接过毛巾时碰到他的指尖："孩子们问...能不能教他们认草药。"他声音越来越小，"我说得先请教邓大夫..."
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邓佳鑫望着左航被粉笔灰染白的袖口，恍惚看见多年前第一次来义诊的自己。那时张极也是这样扒着门框问："邓大夫，能教孩子们七步洗手法吗？"
"明天放学后吧。"邓佳鑫摘下听诊器，"先认蒲公英，后山多得是。"
左航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像黑夜里的星星。
傍晚的客栈最热闹。朱志鑫在厨房剁排骨，菜刀在案板上敲出密集的鼓点。苏新皓被迫坐在灶前烧火，脸上蹭了道炭灰。
"火小点！"朱志鑫头也不回地喊，"你想吃炭烤朱老板？"
"你自己来试试？"苏新皓咬牙切齿地扇着蒲扇，"这灶比我前司CEO还难伺候！"
小秦蹲在院子里择菜，突然举起手机："左航哥发群里的！"
照片上，左航被孩子们围在中间，头上歪歪扭扭地戴着野花编的王冠。邓佳鑫在背景里配药，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朱志鑫凑过来看，下巴几乎搁在苏新皓肩上："哟，我们左老师挺受欢迎啊。"
苏新皓盯着照片角落——邓佳鑫的白大褂口袋里，分明插着那本《本草纲目》。
晚饭时，左航的筷子一直在抖——下午带孩子们跳房子累的。邓佳鑫默不作声地把炖得最烂的排骨推到他面前。
"明天赶集，"朱志鑫敲了敲碗沿，"谁去？"
"我要改作业。"左航闷头扒饭。
"卫生所有孕妇体检。"邓佳鑫给左航舀了勺鸡蛋羹。
苏新皓突然站起来："我去。"
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他。
"看什么？"苏新皓耳根发红，"我不能买点东西？"
朱志鑫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行啊，苏公子要买什么？"
"......窗帘扣。"
秦筱"噗"地喷出一口米汤。蓝染布还堆在朱志鑫房里，根本没人记得买窗帘扣。
夜风穿过堂屋，煤油灯的火焰轻轻摇晃。远处传来隐约的笛声，不知是哪家孩子在练习。左航悄悄把腿往邓佳鑫那边靠了靠，两个人的影子在墙上融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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