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檐角垂下的水帘将东宫切割成模糊的色块。楚明澜斜倚在窗边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烧焦的痕迹。炭盆里新添的银骨炭爆出几点火星，映得青禾跪坐的身影忽明忽暗。
"娘娘，茶凉了。"青禾捧着鎏金茶盏的手微微发抖，缺指的左手指甲泛着不正常的青白。
楚明澜没有接。她注视着宫女裙摆上那片墨渍，暴雨前的狂风突然掀开半扇雕花窗，雨丝斜飞进来，正打湿青禾膝前那片可疑的灰烬。"炭火不够旺。"她突然伸手拨弄炭盆，银簪尖挑起半片未燃尽的锦缎，靛蓝底子上"监军"二字在火星中一闪而逝。
青禾的茶盏"当啷"砸在青砖上。她扑跪着去捡碎片，后颈露出一截红绳——与今晨太子近侍腰间系玉佩的络子同色。楚明澜的银簪顺势划过炭灰，在茶渍晕开的地砖上勾出几个断续笔画："北疆...刺..."
偏殿突然传来铠甲碰撞声。隔着雨幕，太子低沉的命令混着雷声传来："...三日内必须接掌监军印..."楚明澜的银簪尖在"刺"字末尾重重一顿。青禾正用帕子擦拭地砖，缺指的手掌压住了最关键的水痕。
"这炭灰沾了茶渍更难清理。"楚明澜突然将银簪插入发髻，染着丹蔻的指甲拈起胭脂盒。盒盖打开的瞬间，青禾抬头看见铜镜反射——胭脂粉正盖在炭灰拓印的文字上。暴雨拍打窗棂的间隙，偏殿传来沙盘推演的声响，某个将领正高声反驳："可陈监军是皇上..."
铜镜突然被转了个方向。楚明澜的裙摆扫过青禾手背，半湿的胭脂盒塞进她掌心。"赏你了。"石榴红的罗帕轻飘飘盖住地砖上未干的水迹，"本宫记得，你老家在北疆？"
青禾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攥着胭脂盒的手指关节发白，缺指处伤口结的痂崩裂渗出血珠。楚明澜已经走到博古架前，翡翠镯子碰在白玉镇纸上叮当作响。架顶的信鸽笼不知何时开了条缝。
"娘娘！"青禾突然膝行两步，"茶盏碎片..."
暴雨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楚明澜转身时翡翠镯滑到腕骨，镯内暗刻的"楚"字在闪电下忽隐忽现。太子玄色衣袍的下摆出现在廊下，雨水顺着他的鹿皮靴汇成细流。
"殿下玉佩的络子松了。"楚明澜迎上前，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太子腰间。羊脂玉佩翻转的刹那，胭脂盒拓片从她袖口滑入络子夹层。太子的手按上剑柄，剑穗上缠着的正是与青禾颈后同款的红绳。
偏殿传来瓷器碎裂声。太子猛地转头，楚明澜趁机将翡翠镯往博古架上一磕。清脆的玉鸣声中，信鸽振翅掠过雨帘，爪上绑着的细竹管在闪电下泛着青光。
"你在找这个？"太子突然拽出她袖中半截烧焦的锦缎，却忽略了玉佩络子里新添的重量。近侍们冲进来时，楚明澜正把玩着翡翠镯，镯内暗槽的机关锁舌"咔嗒"弹开。
暴雨中传来弓弦震动声。一支羽箭钉在窗棂上，箭尾缠着的布条墨迹被雨水晕开，隐约可见"丞相已"三字。青禾突然扑向炭盆，缺指的手抓起烧红的银骨炭。
"退下！"太子厉喝。但楚明澜比他更快，整壶冷茶泼在炭盆里，蒸腾的白雾中翡翠镯"当啷"滚到青禾脚边。镯子内壁的"楚"字沾了炭灰，在积水里映出倒影。
信鸽的羽翼声彻底消失在雨幕中时，偏殿沙盘上的北疆模型突然倒塌。太子盯着楚明澜被茶水打湿的袖口，那里本该有密信烧焦的痕迹，此刻却只剩几道水痕蜿蜒如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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