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风裹挟着银杏叶,哗啦啦地从小径上滑过,发出细碎的摩擦声。林奈和男友之间的关系,如同霜冻后的藤蔓,悄无声息地在冷风中枯萎。曾经每天黏糊得像麦芽糖似的“早安”“晚安”,渐渐稀疏成了偶尔的一句“吃了吗”。分享歌单的对话框早已被时间掩埋,取而代之的是我、林奈和另一个好友陈阳组成了所谓的“铁三角”。我们在图书馆占座复习时低声嘀咕考试重点,操场上绕圈吐槽选修课老师的语调模仿得惟妙惟肖,笑声清脆得总能惊起梧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地飞向高空。
那天傍晚,林奈约我去了学校后山的老亭子。她抱着琴谱的手指关节攥得发白,发梢还零星挂着几片枯叶,像是刚从雨里狂奔过。“我不该去的……”她忽然开口,声音像是寒风中一根即将崩断的琴弦,颤抖得不成样子,“音乐社学长说要单独指导我,可当我到他公寓……”
我愣在原地,耳畔的蝉鸣刹那间变得尖锐刺耳,像是无数根细细的针扎进耳朵。林奈蜷缩在石凳的角落,脖颈处隐约露出暗红的抓痕,手里揉皱的琴谱被捏得不成形,五线谱上晕开了一片深色的水渍。“我拼命反抗,他……他说没人会信我。”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嗓音闷得像是从喉咙深处一点点挤出来的,“我不敢告诉爸妈,更不敢……”
“报警。”我蹲下身子,双手扶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直直望进她的眼睛,“证据还在吗?衣服、伤痕,哪怕一点点细节都能成为线索。”林奈摇摇头,眼泪啪嗒一声砸在膝盖上:“我换了衣服,也洗了澡……”“不,还有其他办法。”我迅速翻出手机存着的法律援助热线,“医疗检查、监控记录,再加上你的陈述,这些都够了。”
陈阳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坐在食堂啃着鸡腿。他听完事情经过,手里的餐盘哐啷一声重重砸在桌上,油渍溅上了他的校服。“那孙子住哪栋楼?老子现在就去收拾他!”他咬牙切齿地低吼。“别冲动。”我急忙拦住他,“现在需要冷静。”我们三人挤在宿舍走廊昏暗的灯光下,压低声音商量对策:陈阳负责联系学生会的朋友调取监控,我陪着林奈去医院做检查,同时通知学校的心理辅导老师。
警局审讯室的日光灯管滋滋作响,林奈紧紧攥着我的手,手指冰凉得像块石头。警察询问细节时,她的身体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低声安慰:“你做得很好,这不是你的错。”笔录结束时,窗外的月亮已经挂得老高,林奈的情绪终于崩溃,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来,浸湿了我的衣袖。
事情曝光后,校园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匿名论坛上恶语横飞,有人说林奈“勾引学长”,甚至有人在她琴房的玻璃上泼了红漆。陈阳气得拳头攥紧,咬牙切齿地嚷嚷着要砸论坛服务器,被我死死拉住。“别惹事,这时候乱来只会害她更难堪。”我们轮流接送林奈上下课,在她琴房门口贴满了鼓励的便利贴,还把她喜欢的向日葵插进矿泉水瓶,整齐地摆在窗台。
一个月后的清晨,阳光透过图书馆落地窗洒进来,林奈收到了法院的判决书。她的手指缓缓抚过“犯罪嫌疑人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的字样,嘴角终于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谢谢你们。”她抬头看着我和陈阳,眼里闪烁着湿润的光,“原来真正的依靠,不是那些每天说‘多喝热水’的人,而是愿意站在黑暗里,陪我等天亮的伙伴。”
秋风卷起地上的银杏叶,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我们并肩走在洒满阳光的校道上,林奈抱着琴谱,轻声哼起一首欢快的曲子。远处,新长出的藤蔓正沿着斑驳的围墙一点点攀爬,在裂缝间倔强地绽放出小小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