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驾停车!吹气!下一个!”
收费站口,面容清丽的女子不厌其烦,秉持服务至上的理念送走一辆辆私轿,嘴角始终挂着职业微笑。
宫本由美却是双手叉腰,“兰兰,我看你脑子瓦特了!”
“查酒驾?目暮前辈看到,非把我们交通部骂得狗血淋头!”
“放心好啦!那可是目暮大叔哎!”
由美长叹一口气。
停职的毛利兰是全警视厅公认的闲,她的到来还跟来了白马泽,如此买一送一的免费劳动力,真不知是交通执行课的福,还是交通部的祸。
“上午8点到9点的通行车辆全部检查完毕,没有可疑车辆!”
白马泽递来一瓶水,她咕咚咕咚饮下。
“多谢你啦,阿泽!”
在曾经的圣西尔军事学校,就算背靠白马警视总监,放眼国际势力排行,白马泽的日子并不好过,被当地“太子党”欺负好几次,路过的毛利兰于心不忍,出手将那些人打跑,这才白捡一个“小弟”。
“父亲最近不在日本,电话也打不通!”阿泽颇为懊恼,“师姐放心,我肯定帮你解释清楚!”
“没关系,”她扬起笑容,“不在办公室坐班,出来执勤也……停下!我说前边的雷克萨斯!”
她突然拔高声音,厉声喝道。
黑车根本不听劝阻,意图加速冲过收费站口,在所有警务人员的众目睽睽下,扬长而去。
她当即跨上摩托,从由美手中抢过头盔,加足马力紧随其后,留下原地目瞪口呆的众人。
“师姐!”
白马泽最先反应过来,“抱歉!借我辆车!”
又一辆巡逻车从眼前飞快消失,由美再愣下去,真对不起交通部的名号了。
当即呼叫对讲机:“各部门注意!坐标对镜收费站,立刻拦截尾号为739的黑色雷克萨斯!注意目标车辆漏油!小心安全!”
行驶中漏油不是小事,一不小心会酿成惨祸,司机的心真大,汽油漏了一路没有丝毫察觉,居然还加速,真是不要命了!
从后视镜能看到,紧随其后的白马泽疯狂打手势,试图靠边停车,毛利兰的眉头却越皱越深。
漏油而已,他跑什么?!
前方十字路口已经出现拦截车辆,雷克萨斯一个漂亮的漂移,如灵蛇般钻进小胡同。
她加大油门,劲风擦着头盔猎猎作响。
车子驶过郊区又向北跑出几公里,进入废旧厂房,察觉到不对劲的她把巡逻车扔一边,摘下头盔,纤手慢慢摸上后腰。
厂房废弃好久,有股久经失修的发霉味道,没来得及收起的货架陈列在那,落了厚厚的灰。
有影子飞快闪过,她立马举枪。
“师姐!”
气喘吁吁,是随后赶来的白马泽。
雷克萨斯仿佛消失了,寂静的厂房落针可闻。
依着数次并肩作战的默契,二人背对背警惕向前移动。
“还跟来一个送死鬼。”
声音源自正前方,白马泽目光锐利,望向小两层楼高的平台。
是他没见过的陌生男人。
面容掩在压低的帽檐下,只露出瘦削的下巴,如瀑的铂金长发及腰,身材异常高大,尽数裹进黑色大衣里,周身缭绕的不知是烟,抑或尘埃。
遗世独立的漠然气质外,透着淡淡的萧索。
他看伯莱塔慢慢抬起,然后瞄准他。
不等躲避,毛利兰已经先一步挡在身前,满眼警惕。
“怕我杀了他?”
他听见男人又开口了,轻嗤中带着不屑。
白马泽的食指紧了紧,于帽檐间隙对上那双墨绿,瞬间被钉在原地——
危险、死气,麻木不仁。
是一双不知杀过多少人的眼睛。
“阿泽,不要冲动!”
毛利兰看穿他的意图,急忙拦下白马的枪,顺势将他整个人护在身后。
啧的一声打破沉默,琴酒嗤笑,“阿泽…真亲密。”
“再靠那么近,信不信我真会杀了他。”
“师姐!”
他看不到毛利兰此刻的表情,但能瞥到掩后的纤手在微微颤抖,曾在军校时,哪怕再危难险重的任务,毛利兰也总是镇静自若,他从未见师姐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你先出去,不要踏进这里。”
这句话显然是毛利兰对他说的,白马泽咬牙,“不行!我不能留你一个人……”
“这是命令!”拔高的声音让他身躯一震。
“要不要试试,是他的速度快,还是我的子弹更快?”
能感受到上方的视线逐渐炽热,她心一横,回身狠狠推了白马泽一把,“走!”
与此同时,后背的空档完全暴露在琴酒视野。
他眯了眯眼。
待人彻底消失在门口,她悄悄松了口气,终于转身,看向拾级而下的琴酒。
在离她三米远的位置站定。
毛利兰对上他的眼睛,“你故意的。”
故意放任油箱漏油,故意从她面前经过。
嘴唇翕动,又在无言的沉默中慢慢闭上。
“车子报废,方圆三公里内没有信号,等跑出这片厂房,一小时都过去了。”
她轻嗤,“猜到了,不然你会放他离开?”
袖中的双拳逐渐攥紧,“特地引我来,有什么目的?”
琴酒的语气平淡喑哑,眼底压抑的情绪却如冰山下涌动的暗流,“我想见你。”
“见我?”她的尾音逐渐平静,“你是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有,我想见你,就这么简单。”
他说的太坦然,好像是喝水吃饭这样再平常不过,她却莫名开始火大,似乎也不是恼羞成怒,但等反应,小腿的的确确已经猛然踢向他的侧腰。
琴酒向后撤,几个回合下来,他格挡住脆弱坚硬的膝盖,挑眉道,“看来这些年,你确实学到了新东西。”
“我学到的,可不止这些!”
话音未落,她欺身而上。
跑出两里地的白马泽发现,他把事情想简单了。
轮胎在路上被钉子扎爆,手机信号一直打转,沿途没遇到人影,这里被隔绝成了无人区。
狂奔两公里不在话下,当初学校的“魔鬼训练”可比现在强度大得多,但白马依旧烦躁,毛利兰最后推他的表情,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紧张、焦急、慌乱……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看错,似乎还有一丝赌的侥幸。
那个男人带来的压迫感…师姐……
白马泽深吸气,将杂七杂八的想法抛之脑后,继续向前奔去。
毛利兰打心底不愿和琴酒打架。
这让她不禁想起在圣西尔,和军事教练对打的日子。
一样的压迫感,一样的全神贯注,一样的伤痕累累,当然也有区别——
这次,她将没有打赢的可能。
纤细的脚踝再次踢断三块木板,足见用了多大力气,他瞥了一眼,悄悄皱了眉头。
厂房多的是废旧木箱,纤瘦的女子仿佛不怕痛,漂亮的回身踢下劈,转身袭向他的胸膛。
以毛利兰的预想,男人躲过这次攻击很容易,她甚至想好下一步动作,却在后脚跟狠狠砸中琴酒时,脑子空白一瞬。
空气中响起短促的闷哼。
这一脚她用了九成力气,加上惯性,估计棺材板都能踹烂。目光如炬,她直直盯过去——
小腿架在琴酒身前,骤然定格的距离能看清睫毛,墨绿如无底深海,将她淹没其中。
“咳…力气比以前大了。”
身后是坚硬的木箱,他背抵木板,一手抓住她的脚踝,紧皱的眉头与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很是违和。
她的语气无甚波澜,“三年过去,Top Killer也会老。”
“你怎么知道我老没老?”
毛利兰的小腿随即发力,“你找死!”
琴酒攥住肩膀猛然用力,不见怎么动作,两人当即交换位置。
这下离得更近了。
烟味,她嗅到了呛人的烟味。
曾经淡淡的杜松子香几不可闻,很难想象琴酒近来抽过多少烟。如此近的距离,让她注意到眉梢的疤,似乎是近几年新添的,稍稍压迫眼尾,整张脸显得更凶狠了。
四目相对,琴酒的手机突然震动。
片刻分神,圣西尔的优秀毕业生毛利兰同学便已挣脱控制,几个落脚跳到远处,满眼警惕。
他没在意。
偏落的光线照耀铂金,好像会发光的长发,如此漂亮的垂在一个男人身后。
眼底闪过一丝病态的占有,又很快压制住,他最终勾了勾唇,“我们后会有期。”
眼看琴酒跳出窗外,她想也没想跟着跳出去。
“琴酒,你站住!”
数个仓库如履平地,前面的他健步如飞,她不甘示弱紧随其后。雷克萨斯隐约可见,飞跃最后一个库顶前,她一急,用最大力气喊了出来。
“迪克兰!”
飒飒的风声鼓吹耳膜,清晰到不真实。
“我以为,你不会再叫这个名字。”
毛利兰一怔。
余光可以看见,她身后的警方增援马上就到。
琴酒嘲讽的扯了下嘴角。
停身,戏谑冲淡了眼中驰来的警车。
“舍不得我走?”
千米之外的越野,透过望远镜,工藤能远远看到伫立在库顶的二人,一黑一白煞是刺眼,二人不知怎的贴在一起,他不由催促司机,“麻烦再快些!”
有风拂过库顶之上,小臂有力揽着她的腰,他近乎贴在她耳边,“你是我的,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
“毛利兰,记住这句话。”
随后腰间一松,似乎没忍住,琴酒捂住胸口重重咳嗽两声,自库顶一跃而下。
她怔怔望着雷克萨斯扬长而去,直到耳畔落下担忧焦急声,“兰!”
工藤以最快速度赶来,气喘吁吁站在面前,“你没事吧?”
她终于回神,然后摇头。
相关人员留在厂区取证留痕,坐越野回去的路上,工藤开车,余光注意到副驾沉默不语的毛利兰,几次欲言又止。
“抱歉,让他跑了。”没想到是她先打破沉默,仿佛疲累闭了眼,脑海全是琴酒受伤逃走的画面。
“就算训练三年,我还是打不过他。”
等了许久,驾驶座的人没有说话。
工藤犹豫片刻,最终开口,“当时并无旁人在场,是真的打不过,还是……”
他的唇边挂了显而易见的嘲讽,“对曾经的恋人下不去手?”
好看的眉头一皱,她即刻睁开眼。
“注意你的言辞,工藤,是非经过我自会和警视厅交代。”
一句工藤刺得他心更痛了。
黑白是最极端的两种属性,刚才他们两个站一起的时候,他除了刺眼,还有嫉妒。
这一刻,正面如工藤也不得不承认,他在嫉妒琴酒。
他依旧无条件信任毛利兰,偏偏这回,他不想为这次的质疑说抱歉。
突然响起的铃声打破了这份微妙。
越野早已驶出信号屏蔽区,来电显示为研木。
她犹豫着划到接听键。
“怎么不回消息?”
她:“有工作,没看到。”
研木也没生气,幽幽地问,“晚上有时间么?出来吃饭。”
她想也没想,“工作忙,没时间。”
静了片刻,他的语气带上委屈,好像被人欺负的可怜小狗,“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
兰:“……”
干嘛每次都用同一招?!
“我一天没吃了。”
她挑眉,“咋,有人捏着嘴巴不让你张嘴?”
“没胃口,”电话那头的他停了一下,才低声道,“早晨突发肠胃炎,医生不让我吃刺激性食物。”
她有些头大,“注意饮食不是禁食!”
这个年纪正是身体发育的关键期,研木吃饭向来不规律,家里没人管他,刚回日本独居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废物高材生什么的……
一边暗骂自己同理心泛滥,一边语速飞快:“外面的餐厅不干净,现在还有力气下楼吗?能的话去买点菜…算了,我等会儿顺路买了去你家,你先烧水吃药……”
挂断电话,工藤忍不住问,“你在和谁打电话?”
她没好气,“一个小屁孩。”
他想起茶楼顶看到的男孩,微张的嘴巴默默闭上了。
心下黯然。
似乎就算没有琴酒,他在她这里依旧排不上号。
“大哥,我们顺利通过了收费口。”
安静的车厢内,一部手机扔在副驾,琴酒从外兜摸出另一部震动的手机,然后接听。
降下车窗悠然抽烟的动作,哪有半点受到重击的样子?
他漫不经心应了声,“知道了。”
伏特加能听出,这明显不是琴酒的声音,心中暗道,大哥恐怕又吃变声丸了。
变声丸是组织新研发出的变声药物,一颗能撑十二小时。
天知道第一次从琴酒电话里听到低沉的少年音,他吓得都想报警。
今天本是他押送货物,路过收费站查岗,刚要绕路,大哥一句话给他干懵了。
“原地待命,我去把人引开。”
小弟干活,大哥开道,是否倒反天罡???
可等看清路口是毛利兰时,他又觉得一切正常了。
“急性肠胃炎,该买什么药?”
“啊?”一句话拉回他的思绪,“大哥,你肠胃炎犯了?要不我现在开车送你去医院……”
“少废话。”
伏特加罕见被逼出豆豆眼。
“哦哦那个,可以去药店买奥美拉唑肠溶胶囊,再拿点阿奇霉素颗粒,防止炎症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