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第三个星期五，宋娜站在图书馆三楼的窗边，看着许芊雪穿过校园广场。她今天穿了件宽松的浅蓝色连衣裙，肉粉色长发编成一条松散的辫子垂在左肩。从三楼的高度望去，许芊雪的身形依然纤细，只有当她转身时，宋娜才能隐约看到那件宽松连衣裙下微微隆起的弧度。
十二周零四天。宋娜在心里默算着日子。自从医院那天后，她们没有再见面，但那张孕检单的复印件一直躺在宋娜的钱包里，边缘已经被摩挲得起了毛边。
许芊雪走进图书馆大门，宋娜迅速退回阴影处。她熟悉许芊雪的路线——先在三楼社会学区转一圈，然后去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宋娜提前半小时就等在那里，选了一个能看到许芊雪但不会被发现的角度。
电梯门开了。许芊雪走出来，帆布包斜挎在肩上，脚步比往常慢了些。宋娜注意到她今天没穿平底鞋，而是踩着一双低跟凉鞋，脚踝在阳光下白得几乎透明。许芊雪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小腹，一个短暂得几乎像是错觉的动作，然后走向书架。
宋娜屏住呼吸。许芊雪经过时，她闻到了比往常更浓郁的樱花香气，混着一丝奶腥味——怀孕Omega的信息素会变化，这是ABO生理学的基本常识。但书本上的描述远不如实际闻到的那样令人战栗。宋娜的犬齿发痒，牙龈根部泛起一阵酸涩的疼痛。
许芊雪在书架前停留了一会儿，抽出一本《妊娠期营养指南》，随手翻了几页又塞回去。她的指尖在书脊上滑过，最后停在《ABO基因遗传学》上。这本书很厚，她试着抽了一下没抽动，皱了皱眉。
宋娜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她伸手按住那本书的上缘，轻轻一推，书便松动了。许芊雪转头看她，雾蒙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
"谢谢。"她抽出书，手指不小心擦过宋娜的手背，凉得像雨后的石头。
宋娜的喉咙发紧："不客气。"
许芊雪歪头看她，嘴角勾起一个模糊的弧度："好久不见。"
她们站在书架之间狭窄的过道里，阳光从高处的窗户斜射进来，在许芊雪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宋娜注意到她的脸颊比上次见面圆润了些，锁骨不再那么嶙峋地凸出，皮肤下多了些柔软的脂肪。怀孕的Omega会变得更丰满，这是身体在为哺乳做准备。
"你看什么？"许芊雪问，手指抚过自己的脸颊，"我胖了？"
宋娜摇头："没有。"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下滑，落在许芊雪宽松连衣裙的腰线上。那里确实有了微妙的变化，不是明显的隆起，而是一种整体轮廓的柔和化，像是有人用指尖轻轻抹去了原本锐利的线条。
许芊雪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腹部，突然抓住宋娜的手腕，按在自己的小腹上："摸得出来了。"
宋娜僵住了。隔着薄薄的棉质布料，她能感觉到许芊雪腹部微妙的弧度，比看上去更明显。她的手掌下是一个正在生长的生命，携带着她和许芊雪的基因，一个理论上几乎不可能存在的组合。劣质Alpha的生殖能力低下是公认的事实，但此刻她的掌心正贴着这个事实的例外。
"神奇吗？"许芊雪轻声问，呼吸拂过宋娜的耳廓，"0.3%的几率。"
宋娜猛地抽回手，劣质Alpha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铁锈味在书架间弥漫。几个路过的学生皱起鼻子，疑惑地四处张望。许芊雪却深吸一口气，像是很享受这个味道，眼睛里闪过一丝宋娜读不懂的情绪。
"我去那边看书了。"许芊雪晃了晃手中的《ABO基因遗传学》，转身走向她常坐的角落位置。
宋娜站在原地，掌心还残留着许芊雪腹部的温度。她看着许芊雪坐下，翻开书页，阳光透过她耳边的碎发，在书页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许芊雪读书时偶尔会咬下唇，留下浅浅的齿痕，这个习惯从没变过。
宋娜回到自己的位置，选了一个能看到许芊雪侧脸的角度。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却一个字也写不下去。屏幕上反射出许芊雪的身影，模糊得像水中的倒影。许芊雪翻了一页书，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腹部，一个几乎察觉不到的小动作。
两小时后，许芊雪合上书，揉了揉后颈。抑制贴的边缘又翘起来了，宋娜能看到那块皮肤泛着不自然的红。怀孕Omega的腺体会变得更加敏感，信息素分泌也会增加，这是身体在寻求Alpha的保护——即使那个Alpha是个劣质品。
许芊雪收拾好东西，起身走向电梯。宋娜等了几秒钟，然后跟了上去。她保持着安全距离，看着电梯门关闭，数字从3跳到1。楼梯间空无一人，宋娜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去，在图书馆后门追上了许芊雪的身影。
许芊雪没有回公寓，而是走向校园西侧的咖啡厅。宋娜记得这个地方，上次她就是在这里看到许芊雪展示那张孕检单。玻璃窗后的许芊雪选了同样的位置，从帆布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和一个粉色的小药盒。
宋娜站在马路对面的树荫下，看着许芊雪倒出两片药吞下，然后打开电脑。她的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不时停下来打字。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脸上，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从远处看，她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大学女生，除了偶尔抚过腹部的那个手势。
一个男性Beta推开咖啡厅的门走进去，径直来到许芊雪桌前。宋娜认出他就是之前在医院和图书馆见过的那个。他亲昵地揉了揉许芊雪的头发，在她对面坐下。许芊雪抬头微笑，笑容比面对宋娜时自然得多，但眼神依然飘忽，像在看对方身后的某处虚空。
宋娜的指甲陷入掌心。劣质Alpha的信息素在树荫下弥漫，铁锈味惊飞了几只麻雀。那个Beta突然转头看向窗外，鼻子微微皱起，像是闻到了什么不好的味道。许芊雪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宋娜所在的方向，雾蒙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
她说了什么，Beta转回头，笑着握住她的手。许芊雪没有抽回，但也没有回握，只是任由自己的手指被包裹在那人的掌心里。宋娜看着Beta的手滑到许芊雪腰间，一个充满占有欲的动作，而许芊雪宽松连衣裙下的腹部——那里有宋娜的孩子——正抵在桌沿。
宋娜转身离开，铁锈味的信息素在她身后拖出一道看不见的轨迹。她走过三个街区，在一家药店前停下。橱窗里陈列着各种Omega孕期营养剂和抑制剂，还有一排排婴儿用品。宋娜盯着那些小小的奶瓶和连体衣，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想过那么远——许芊雪会留下这个孩子吗？会让他或她穿着这样的衣服，用这样的奶瓶喝奶吗？
她的手机震动起来，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维生素B6和叶酸，医生说可以缓解孕吐。」后面跟着一个药名。
宋娜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直到阳光反射在玻璃上刺得她眼睛发疼。她走进药店，买了短信里提到的药，又加了一盒Omega专用抑制贴——孕期敏感型。结账时收银员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一个劣质Alpha买Omega孕期用品确实少见。
宋娜把药装进背包，走出药店时天色已晚。街灯一盏盏亮起，在她脚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她站在十字路口，看着人群如潮水般涌过斑马线，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道要把这些药送到哪里。许芊雪没有给出地址，那条短信像是一个测试，或者一个游戏。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一张照片。许芊雪站在镜子前，撩起上衣露出微微隆起的腹部，皮肤在浴室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定位信息，显示在城东的一栋公寓楼。
宋娜拦了辆出租车。车窗外的城市灯火如流水般滑过，她紧握着药袋，劣质Alpha的信息素让司机不安地调整了几次后视镜。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一栋老式公寓楼下，宋娜认出这是许芊雪之前住的地方——那场改变一切的雨夜就是在这里发生的。
电梯还是老样子，运转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宋娜站在许芊雪门前，闻到门缝里漏出的樱花香气，比往常更加浓郁，裹挟着一丝奶腥味。她抬手敲门，指节与木板碰撞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
门开了。许芊雪穿着宽松的睡衣，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刚洗完澡。她看着宋娜手里的药袋，嘴角勾起一个模糊的弧度："你还真买了。"
宋娜把药袋递过去："你说孕吐。"
许芊雪接过袋子，手指在宋娜掌心轻轻一划："进来吗？"
门内飘来柠檬马鞭草的香气，混着更浓郁的樱花信息素。宋娜的犬齿发痒，牙龈根部泛起熟悉的酸涩感。她向前一步，铁锈味的信息素与甜腻的樱花在门槛处交融，形成一种奇特的化学反应。
"就一会儿。"宋娜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沙哑。
许芊雪微笑着后退，让出通道。门在宋娜身后关上，将六月的暑热和城市的喧嚣都隔绝在外。公寓里很安静，只有浴室里未关紧的水龙头滴答作响，像一颗缓慢跳动的心脏。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