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字
沈砚在地宫里捡到一枚鳞片。
是裴汌消失后留下的,比青铜更冷,边缘凝着暗蓝的血垢。他指腹刚擦过纹路,那些干涸的血突然活了,蛇一般缠上他手腕,在皮肤表面蚀刻出战国金文——
"逆鳞触,前尘现。"
剧痛炸开的瞬间,沈砚看见自己站在三千年前的祭坛上,手中骨刀滴血。台下跪着幼年的裴汌,铁链贯穿他单薄肩胛,将人钉成一副献祭的姿势。
"为什么选他?"幻境里的沈砚听见自己发问。
大祭司的面具下传来闷笑:"因为只有'汌'能锁住时间。"
残卷
考古队从古井打捞出一箱竹简,墨迹遇水不化。
"水历七年,帝令沈氏铸'汌'器镇河。"林教授推着眼镜念道,"取神子骨血入青铜,可囚光阴。"
沈砚用沾血的手指去碰竹简,那些字突然扭曲重组,露出被历史抹去的后半句——
"然神子不死,轮回不止。每噬其记忆一重,则神格裂一分。"
最后一枚竹简刻着裴汌的侧脸,眼角有他熟悉的,隐忍的细纹。
银铃
庙檐铜铃在暴雨里响成一片时,沈砚找到了裴汌的银铃。
它卡在地宫裂缝中,铃舌是一颗人牙。铃身内侧刻满小字,需用蓝砂水浸透才显现——
"第一次他死在我怀里,血是烫的。"
"第七十六次,他学会在祭台上对我笑。"
"第三百次,我吞掉他记忆时,他睫毛在抖。"
最新刻痕尚带腥气:*"这次轮到我忘了。"
骨刀
战国幻境愈发清晰。沈砚看见自己将骨刀捅进裴汌心口时,少年神子竟主动挺身前迎。
"沈大人。"少年裴汌口溢鲜血却笑着,"你多看我一眼……我就能少忘一点。"
现实中的沈砚突然呕吐,吐出的蓝砂凝成一把匕首——与幻境里的一模一样。
契约
暴雨夜,沈砚割开手掌将血涂在青铜棺上。
"我要第三百零八次轮回的契约。"
棺盖轰然洞开,里面没有尸体,只有一卷玉简。展开后浮现的血字灼痛他眼睛:
"以持刀者血肉为祭,可换神子一日记忆。"
沈砚毫不犹豫将匕首插进自己肩膀。剧痛中他听见裴汌的声音:"值得吗?"
"你刻了三百零七个正字。"沈砚满嘴是血地笑,"我才还你一刀。"
初雪
裴汌回来的那天下着冰雹。
他站在庙门口,长发结满冰凌,锁骨处的菱形伤口正在渗水。看见沈砚时愣了愣,下意识去摸右腕——那里本该有银铃,如今只剩一道陈年勒痕。
"我们认识?"裴汌蹙眉。
沈砚咽下喉间血腥气,伸手拂去他睫毛上的冰碛:"我叫沈砚。"顿了顿,"是等你回家的人。"
裴汌忽然落泪。那滴泪坠地成蓝砂的刹那,庙外暴雨骤停,落下三千年来的第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