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血
河水倒流的第七秒,沈砚的瞳孔变成了竖瞳。
他的血不再是红色,而是泛着金属光泽的青铜色,在皮肤下蜿蜒成与裴汌一模一样的纹路。庙柱上的古老铭文突然活了过来,像蛇一样缠绕上他的手臂,将他的骨骼压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沈砚!”
裴汌的声音从地底传来,带着青铜棺震颤的回音。沈砚低头看着自己逐渐结晶化的指尖,忽然笑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裴汌总爱摩挲腕间的红绳。
活葬
林教授带着考古队冲进水神庙时,正看见沈砚徒手撕开自己的胸膛。
没有流血,只有无数青铜色的细沙从伤口涌出,像有生命一般钻入地缝。整座庙宇开始剧烈摇晃,地砖缝隙渗出幽蓝的水,那些水珠在空中凝结成细小的箭矢,齐刷刷对准了闯入者的眉心。
“出去。”沈砚的声音变了调,像是千万人同时开口,“现在。”
最后一刻,林教授看见沈砚的脊椎刺破衬衫,浮现出与青铜棺上完全一致的铭文——那是战国时代最恶毒的咒,*“以弑神者骨为器,可囚光阴。”
换命
地宫深处,裴汌正在融化。
青铜棺内的空间扭曲变形,他的长发一寸寸化成蓝砂,露出下面森白的头骨。当沈砚跌跌撞撞冲进来时,裴汌已经只剩上半张脸还算完整。
“你……篡改了契约?”裴汌残存的嘴唇翕动,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傻子……这是永世不得超生的咒……”
沈砚跪在棺前,将正在结晶化的手按在裴汌心口。那里本该有神格的位置,现在只有一个汩汩冒血的空洞。
“你吞了我三百零七次。”沈砚的眼泪掉进那个血洞,发出腐蚀般的嗤响,“这次换我吃你。”
共噬
沈砚俯身咬住裴汌的喉咙时,尝到了三千年的血锈味。
那些被裴汌小心翼翼藏起来的记忆洪水般冲进他的脑海——战国祭坛上幼童的哭喊、唐代河祭时锁链贯穿琵琶骨的闷响、民国戏台金钗刺入心口的锐痛……三百零七次死亡,每一次都是裴汌亲手结束他的生命,又抱着逐渐冰冷的尸体直到天明。
最痛的记忆是现在。
裴汌在消散前突然挣扎着抬头,用牙齿撕开沈砚的衣领,在他锁骨上咬出同样的菱形伤口。
“现在……我们一样了。”他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下次……换你等我。”
新神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水神庙时,沈砚坐在青铜棺上数自己的肋骨。
那里现在嵌着十二枚鳞片,每一枚都刻着“正”字的最新一笔。他的长发已经彻底变成青铜色,随着呼吸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庙外,倒流的河水恢复了平静,只是偶尔会泛起不正常的蓝光。
林教授战战兢兢地递上一份检测报告:“河水样本里……有裴汌的DNA。”
沈砚用指尖划过那些数据,突然想起幻境里少年裴汌说过的话:
“‘汌’从来不是一条河……是无数被困住的时间。”
倒影
夜幕降临后,沈砚站在河边看自己的倒影。
水中的“他”忽然眨了眨眼,嘴角咧开一个裴汌式的笑容。
“找到你了。”水里的“沈砚”说,声音却是裴汌的,“这次……换我来吞掉你。”
沈砚伸手触碰水面时,整个河面突然冻结,浮现出三百零八个正字——比上次多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