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瓮
沈砚在黎明前醒来,发现整条河面结了冰。
冰层下封着无数银铃,每个铃舌都是不同形状的人骨——指节、牙齿、碎肋骨。当他的影子掠过冰面时,那些铃铛突然同时震颤,却没有声音,只有蓝砂从铃身渗出,在冰上蚀刻出战国金文:
"弑神者,终成新神。"
裴汌的声音从冰层深处传来,带着水波荡漾的回响:"你听,它们在哭。"
沈砚跪下来,耳朵贴上冰面。三百一十二个时空的悲鸣同时涌入耳膜——唐代河祭的锁链声、民国戏台的钗环响、战国祭坛的骨笛呜咽。最清晰的是他自己每一次死亡时,喉骨碎裂的脆响。
蚀心
水神庙的地宫突然渗水。
沈砚踩着及膝的蓝砂水走下去,发现青铜棺已经融化大半。棺内没有尸体,只有一具用红绳缠绕的骨架,每根骨头都刻满"正"字。当他触碰头骨时,那具骨架突然抬手抓住他的手腕——
骨节分明的手指,戴着熟悉的银铃。
"你终于来了。"骨架的颌骨开合,掉出几颗刻字的牙齿,"我等你......很久了。"
沈砚认出那是自己的手骨。
倒影
冰面突然破裂,浮起十二具尸体。
每具都穿着不同朝代的服饰,面容却与沈砚一模一样。最古老的那具戴着青铜面具,摘下面具后露出裴汌的脸——右眼是空洞,左眼流着蓝砂。
"看明白了吗?"倒影从水中站起,湿淋淋的手指抚过沈砚心口的鳞片,"你杀的从来都是我......"
"......而死的永远是你。"另一个声音接道。
沈砚低头,看见自己站在水中的倒影变成了裴汌。
同归
月全食时,沈砚拆下自己的脊椎骨。
当那节森白的骨头插入冰层时,整条河沸腾起来。无数苍白手臂破冰而出,每只手上都捧着一颗跳动的心脏。最老的那颗来自战国,表面刻着:
"第一次分离时,我们各自带走一半。"
沈砚将自己的心脏放在旁边——两颗脏器突然融合,表面浮现完整的《汌》字。
新祀
黎明时分,沈砚在河滩捡到一个青铜匣子。
匣中婴儿没有眼睛,眼眶里旋转着微型星河。当他掰开婴儿紧握的拳头时,掌心里掉出一枚银铃——铃舌是他小时候掉落的乳牙。
对岸浅滩处,戴青铜面具的孩子正在堆沙堡。每座城堡的旗杆上,都插着一根人类指骨。
终章
永夜降临的那一刻,沈砚终于笑了。
他坐在水神庙的废墟上,看着自己的皮肤一寸寸化成蓝砂。怀中的青铜匣突然打开,里面的婴儿伸出小手,接住了他掉落的第一颗眼泪。
那滴泪在婴儿掌心凝成新的银铃。
铃舌是一粒蓝砂。
砂中封着两个相拥的小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