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第一场雪，来得猝不及防。李菁早上醒来时，窗外已经白了一片，香樟树上积着薄薄的雪，像撒了层糖霜。
她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去上课，刚走出宿舍楼，就看见香樟树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李萧穿着件黑色的羽绒服，脖子上围着条灰色的围巾，手里拎着个保温桶，跺着脚取暖。
“你怎么来了？”李菁走过去，惊讶地问。
“刘志宏说你们今天有早八，”他把保温桶递过来，手指冻得通红，“我妈熬了点姜汤，让我给你送来。”
李菁接过保温桶，入手滚烫。她拧开盖子，一股姜糖的暖香飘了出来，里面还卧着两个荷包蛋，蛋白嫩得像云朵。“你怎么知道我怕寒？”她笑着问。
“高三那年冬天，你总说手脚冷。”他低下头，声音有点含糊，“我记着呢。”
李菁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暖暖的。她看着他冻得发红的鼻尖，突然想起高三时的雪天，他也是这样，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塞给她，说“我火力壮，不怕冷”。
“你等很久了吧？”她问。
“没多久，刚到。”他扯了扯嘴角，显然在撒谎。他的睫毛上还沾着雪粒，一看就等了不少时间。
“快回去吧，外面冷。”李菁把保温桶盖好，“谢谢你和阿姨。”
“没事。”他点点头，转身要走，又突然停下，“对了，下周有场物理竞赛，我报了名，就在你们学校办。”
“真的？”李菁眼睛一亮，“那我去给你加油！”
李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就是去凑个数，估计拿不到奖。”
“重在参与嘛。”李菁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相信你。”
他的喉结动了动，没再说什么，只是冲她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雪幕里。他的背影在雪地里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带着种倔强的挺拔。
李菁捧着保温桶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
物理竞赛那天，李菁特意提前半小时去了赛场。观众席上已经坐了不少人，她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手里攥着瓶矿泉水——是李萧爱喝的牌子。
比赛开始后，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李萧身上。他坐在第一排，穿着件蓝色的冲锋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认真。他握笔的姿势还是老样子，食指会轻轻点着太阳穴，遇到难题时，眉头会皱成个“川”字。
两个小时的比赛很快结束。李萧走出赛场时，脸色不太好，看见李菁，勉强笑了笑：“考砸了。”
“没关系，”李菁递给他矿泉水，“能来参加就很厉害了。”
他接过水，没喝，只是捏在手里：“最后一道题没做出来，明明以前做过类似的。”
“可能是太紧张了。”李菁看着他懊恼的样子，突然想起高三时的他，每次考不好都会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复盘。
“我是不是很没用？”他突然问，声音很低，带着点自我否定，“复读了一年，还是这么笨。”
李菁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看着他低垂的眉眼，突然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像高三时他安慰考砸的她那样：“你不笨，一点都不笨。你只是太想做好了。”
李萧猛地抬头，眼睛里闪着惊讶，还有点别的什么，像被点燃的星火。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声说了句：“谢谢。”
那天的雪下得很大，两人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脚印深深浅浅地印在雪地里。李菁突然想起高三的某个雪夜，晚自习后他送她回家，也是这样的雪，他把伞往她这边倾，自己半边肩膀都湿透了，却嘴硬说“一点都不冷”。
“你住在哪儿？”李菁问。
“就在隔壁的复读学校宿舍，离这儿不远。”他踢了踢脚下的积雪，“走路二十分钟。”
“这么远？”李菁皱了皱眉，“雪天路滑，你怎么不坐车？”
“坐公交要绕路，不如走路快。”他笑了笑，眼角的痞气又出来了点，“再说，多走走路，能清醒点，回来还能多刷两套题。”
李菁看着他冻得发红的耳朵，突然说：“下次我给你送伞吧，我在这边方便。”
李萧的脚步顿了一下，没立刻回答。过了很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走到宿舍楼下，李菁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是条米白色的毛线围巾，是妈妈新织的。“你围这个吧，比你的暖和。”她把围巾递过去，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下次见面再还我。”
他捏着那条柔软的围巾，手指有些僵硬，像是捧着什么珍贵的东西。“谢谢你，李菁。”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客气。”李菁笑了笑，转身跑进了宿舍楼。她靠在门后，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突然捂住了发烫的脸颊。
回到宿舍，她打开手机，发现李萧发来一条消息：“围巾很暖和，像你一样。”
李菁看着那条消息，突然觉得，这个雪天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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