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毕业典礼的合唱
六月的阳光把礼堂的红地毯晒得发烫，踩上去像踩着块温热的焦糖。空气中飘着礼堂后园的栀子花香，混着校服上淡淡的皂角味，还有王可馨从家里带来的卤味香——她今天特意请爸妈提前卤了鸭翅，用保温桶装着藏在台下，说要给"环保四天王"当毕业礼。所有人都穿着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胸前别着锃亮的校徽，金属的光泽在阳光下晃眼，那是杨景瑞凌晨挨个检查过的，老人戴着老花镜，用绒布把每个校徽擦得能照见人影，说"毕业这天，校徽得比星星还亮"。
李毓秀坐在舞台中央的钢琴前，白色的连衣裙裙摆沾着点粉笔灰，是早上帮陈语桐搬教案时蹭的。她的指尖落在琴键上时，全场瞬间安静，连窗外的蝉鸣都低了八度。琴盖内侧贴着张便签，是她昨晚写的："慢点弹，像揉栀子花的花瓣那样轻"。第一个音符飘出来时，黄子怡和黄子梦同时跟着哼起来，两人的声线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换气的节奏都分毫不差，惹得台下的陈语桐笑出了声，皱纹里盛着满足的光。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全班合唱《同桌的你》时，刘舒雅的声音有点抖，像被风吹动的琴弦。她攥着裙摆的手心全是汗，发间别着的栀子花被体温烘得更香了，花瓣边缘微微发卷。站在她左边的张展鸿能闻到那股清香，想起高二那年生物实验课，她也是这样别着花，说"花香能让显微镜下的细胞更活泼"。他悄悄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像碰一片刚被晨露打过的叶子。
刘舒雅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随即抬起头，眼神亮得像落了星子。她的声音突然稳了下来，清亮得像山涧的泉水，唱到"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时，偷偷看了张展鸿一眼，发现他也在看她。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像两滴融进大海的水珠，漾开圈圈涟漪。张展鸿的耳尖红了，赶紧低头看自己的鞋尖，鞋面上还沾着操场的草屑——那是昨天帮沐卿捡画具时蹭的。
程孰祁作为理科状元走上发言台时，台下先是一阵安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惊呼。他今天没戴那副厚厚的眼镜，鼻梁上架着副无度数的银框镜，露出了清秀的眉眼，睫毛又长又密，像两把小扇子。"我近视八百度，"他笑着说，声音比平时清亮，"感谢张展鸿每天早自习帮我念黑板上的物理公式，他念题时总爱轻轻敲讲台，像在给公式打节拍；感谢江砚深总在我眼镜滑掉时扶我一把，上次在食堂他梦游时都不忘帮我捡眼镜，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
台下的江砚深用力挥手，手里的荧光棒都挥弯了，程孰祁朝着他的方向笑了笑，继续说："更要感谢全班同学，容忍我掉在地上的七十二支笔、五十六块橡皮。"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发言稿："我报了医学院的眼科，以后换我帮别人看清世界。等我学会验光，第一个给程老师配眼镜——他总说看我们的试卷像看星星。"台下的掌声差点掀翻屋顶，戚言澈在台下抹了把眼睛，手里的生物课本被风吹得哗啦啦响。
轮到优秀学生颁奖时，沐卿抱着束向日葵走上台，花瓣上还沾着晨露。这是她早上五点去花店挑的，花茎上缠着淡蓝色的丝带，是她用刘振燃送的美术课彩带编的。"向日葵跟着太阳转，就像我们跟着梦想跑。"她昨天跟刘振燃说这话时，男生正抱着篮球傻笑，说"那我就是你的太阳"，结果被她用画夹敲了脑袋。
刘振燃刚领完"物理竞赛一等奖"的奖状，正傻愣愣地站在台上，校服领口的拉链又没拉好，露出里面印着篮球图案的T恤——那是沐卿去年给他画的，洗得图案都有点模糊了。沐卿把花递给他，突然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这是毕业礼物，还有——体育单招加油。"
刘振燃瞬间僵在原地，手里的奖状"啪"地掉在地上。他的脸颊上的红晕从耳根蔓延到脖子，像被夕阳染过的云，连耳朵尖都红得发亮。台下的徐峰吹了声口哨，王毅笑着拍他的背，说"早看出来你们俩有事"。刘振燃捡起奖状时，发现沐卿在向日葵的包装纸上写了行小字："我在设计系等你，画稿我都准备好了"，字迹旁边画着个扣篮的小人，小人的球衣号码是11号，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哟哟哟，物理学霸脸红啦！"林澈在台下拍着桌子喊，被赵新悦一把按住脑袋，女生的力气大得惊人，把他的头发揉成了鸡窝。刘延嘴里的棒棒糖差点掉出来，含糊不清地说"早知道我也报物理竞赛"，结果被周叙白塞了块牛肉干堵住嘴："就你？上次物理考28分还敢说。"李微明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瞄准刘振燃的方向扔去，糖果"啪"地落在他脚边——那是他攒了三天的零食，本来想留着晚自习吃的。
杨景瑞拄着拐杖站在出口处，给每个经过的学生拨穗。他的中山装熨得笔挺，银灰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拐杖的黄铜包头在地上敲出"笃笃"的声，像在数着日子。"张展鸿，"他轻轻拨了拨张展鸿的流苏，老人的指尖带着常年握粉笔的温度，"生物系的实验室要多去，别总窝在图书馆。记得观察植物的向光性，就像人要朝着亮处走。"张展鸿用力点头，眼眶有点热，想起高一那年冬天，老人在雪地里教他认冬青，说"冬青叶再硬，也有柔软的叶脉，就像你们这群孩子，看着逞强，心里都揣着热乎气"。
轮到刘振燃时，杨景瑞笑着敲了敲他的胳膊，拐杖头的铜环叮当作响："打球别太拼命，物理公式记得比战术多一点。沐卿那丫头心思细，你得学着照顾人。"刘振燃摸着被沐卿亲过的脸颊，傻笑着点头，怀里的向日葵被他抱得更紧了，花瓣上的露水蹭湿了校服前襟。"你们就像蒲公英的种子，"老人看着陆续离开的学生，声音有点沙哑，"该去更远的地方扎根了。记得常回来看看，学校的爬山虎该爬到三楼了。"
戚言澈抱着本生物课本站在走廊里，扉页上签满了全班的名字。张展鸿的字迹力透纸背，把纸都戳出了小坑；刘舒雅的字带着点小弯钩，像她画的植物茎秆；沐卿的签名旁边画着朵小花，花茎上还缠着片叶子，像极了实验室那盆绿萝。"实验室的多肉还等着你们浇水，"他把课本递给每个经过的学生，"那盆绿萝爬满天花板了，下次回来说不定能当窗帘。"他给沐卿的课本里夹了片蝴蝶翅膀标本，是她去年掉在解剖盘里的，透明的翅膜上还能看见纹路，"画画时说不定能当参考，比课本上的清楚。"
孙陆远提着袋零食站在楼梯口，袋子上印着王可馨家卤味店的招牌。里面有酱鸭翅、刘延喜欢的牛肉干、周叙白最爱的番茄味薯片，还有给程孰祁准备的薄荷糖——老人记得他总说熬夜看书嘴里发苦。"历史是过去的故事，"他把零食分给大家，手指上还沾着墨汁，是早上写寄语时蹭的，"你们的故事才刚开始，记得多写日记，以后也是段好历史。"周叙白接过薯片时，发现袋子里还藏着本《史记》节选，是孙陆远亲手抄的，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最后一页写着"虽千万人，吾往矣——赠叙白，愿你勇往直前"。
谷凌风被一群学生围着要签名，他的数学笔记早就被传抄得卷了边，封皮上还沾着苏芷贴的便利贴，写着"第38页有错误，正确解法见附页"。"做题要找思路，"他在苏芷的笔记本上写下解题公式，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就像做人要找方向，别钻牛角尖。"苏芷看着他的字迹，突然想起周叙白讲的冷笑话"为什么数学书总叹气？因为它有太多问题了"，嘴角忍不住弯了弯。谷凌风抬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看来周叙白的笑话没白讲，能让你笑可不容易。"
白岩穿着件印着篮球图案的T恤，站在礼堂门口讲冷笑话，寸头被阳光晒得发黑："知道为什么毕业典礼要奏乐吗？因为'乐'在其中（未来可期）啊！"虽然还是没人笑，但林澈第一个冲上去抱了他一把，说"白老师你的笑话比三分球还准"。白岩拍着他的背笑，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温柔："到了大学别总惹事，赵新悦不在身边，没人帮你收拾烂摊子。"林澈的脸红了，赵新悦在旁边"哼"了一声，却悄悄把他歪掉的校徽扶正了。
陈语桐坐在轮椅上，被学生们围着，手里的语文课本翻到《兰亭集序》那页，书页边缘都磨卷了。老人今年快八十了，说话时声音有点颤，却字字清晰："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有不散的回忆。就像这课文，过了几十年我还记得，因为里面有少年人的意气。"她给每个学生发了张书签，上面是她亲手写的诗句，给刘舒雅的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给张展鸿的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墨香混着栀子花香，像杯醇厚的茶。轮到吴越时，她笑着说："你妹妹的字比你好，下次带她来给我看看。"吴越的眼眶红了，他昨天才跟妹妹说"陈老师夸你作文写得好"。
赵毅瞳在操场上给学弟们演示跑步姿势，受伤的脚虽然还不能剧烈运动，但步伐依然稳健。他穿着件红色的运动服，是当年参加比赛时的队服，胸前的号码被汗水浸得有点模糊。"别学我逞强，"他笑着说，膝盖上的护膝还没摘，"梦想重要，身体更重要。我当年就是太急，才错过了更多机会。"他给赵思羽递了副羽毛球拍，拍线是新换的，"以后打球记得录像，发我微信，我在大学里看。"赵思羽接过球拍时，发现拍柄上缠着新的胶带，是赵毅瞳早上特意缠的，还打了个漂亮的结。
吴越抱着妹妹送来的向日葵站在角落，小姑娘扎着羊角辫，举着张画，上面是他穿着学士服的样子，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哥哥最棒"。画的背面还有行小字，是妹妹让李雨梦代写的："哥哥要像向日葵一样，永远朝着太阳笑。"李雨梦抱着装蛇的玻璃罐走过来，小青在里面盘成个圈，像团绿色的毛线。"我把小青带去大学了，"她说，罐子外面缠着的麻绳是新换的，"等你放暑假，带妹妹来我学校看它，它现在会跟着手电筒的光转了，像在跳圆圈舞。"吴越的嘴角难得露出笑意，像冰面裂开的一道缝，他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递给李雨梦，是妹妹塞给他的，说"给养小蛇的姐姐"。
沈砚书背着个巨大的书包，正挨个给同学写留言，字迹娟秀得像女生。他的书包侧面挂着个晴天娃娃，是沐雨婷送的，说"希望你每天都开心"。"我不太会说话，"他把笔记本递给徐峰，纸页上画着个简笔画的笑脸，"但你们的样子我都记在心里。林澈总抢我零食，刘延总借我作业抄，周叙白总拉我去罚扫……"徐峰拍着他的肩膀笑，说"到了大学记得主动打招呼，不然会被当成闷葫芦"，沈砚书红着脸点头，把徐峰的话认真记在笔记本上，还画了个星星做标记。
黄子怡和黄子梦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衬衫和蓝裙子，站在人群里几乎分不清谁是谁。她们的书包上挂着同款的钥匙扣，是两只背靠背的小熊。"我们报了同一所大学的不同专业，"黄子怡说，话音刚落，黄子梦就接着说："但宿舍在同一栋楼，三分钟就能跑到对方宿舍。"两人相视一笑，连嘴角的梨涡都长得一样，惹得旁边的沐雨婷惊呼："你们是不是真的共用一个脑子啊？"黄子怡笑着递了颗糖给她，黄子梦同时递了颗一模一样的，动作整齐得像镜子里的影子。
刘锦泽和章星宇作为校友代表坐在台下，手里的相机拍个不停。刘锦泽穿着件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手腕上的红绳——那是章星宇送的，说"辟邪"。"十年前我也在这里毕业，"他笑着说，镜头对着台上的沐卿和刘振燃，"那时候跟她表白，还是在操场的看台上，紧张得差点摔下去。"章星宇靠在他肩上，翻看着手机里的老照片："那时候的校服和现在一样，就是我们没敢在毕业典礼上这么大胆。"两人的目光落在台上紧握的手上，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眼里盛着温柔的光。
散场时，夕阳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通往未来的路。张展鸿帮刘舒雅拿着书包，里面装着她的乐谱和他的生物笔记，乐谱里夹着片栀子花，是她刚摘下来的，说"压成标本，开学给你当书签"。两人肩并肩走在操场上，影子偶尔交叠在一起，像幅温暖的画。"我查过了，"刘舒雅突然说，踢着脚边的小石子，"你报的大学有个天文台，我们可以一起去看星星，你教我认星座，我教你认建筑风格。"张展鸿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片压好的勿忘我："我把它夹在你的建筑史课本里了，翻到第100页就能看见，那是我们第一次在实验室说话的日子。"
刘振燃终于缓过神来，牵着沐卿的手往校门口走，怀里的向日葵被风吹得轻轻晃。"我明天就去体院报道，"他说，声音还有点抖，手心全是汗，"教练说每天要晨跑，我可以绕到你们设计系的楼下喊你起床。"沐卿笑着点头，从背包里掏出个速写本："我画了张我们大学的地图，标好了最近的食堂和奶茶店，还有……"她翻开本子，上面画着两个小人在樱花树下画画，男生的手里还抱着个篮球，"这里，等樱花开了我们就来写生。"
"环保四天王"勾肩搭背地走着，林澈的校服上沾着赵新悦的钢笔水，像朵蓝色的小花；刘延的口袋里塞满了零食，走路都摇摇晃晃；周叙白的历史笔记被风吹得哗啦啦响，里面还夹着苏芷给的考点总结；李微明的毛线小熊挂件在书包上晃来晃去，熊的手里还攥着根猫毛——是他家"雪团"的。"开学前聚一次，"林澈说，搂着赵新悦的肩膀，被她瞪了一眼也不撒手，"去王可馨家的饭店，我请客，就点她家的招牌酱鸭翅。"赵新悦从后面追上来，手里拿着林澈掉的校徽："笨蛋，校徽都能丢，到了大学肯定会丢学生证。"林澈嘿嘿笑着接过来，别在校服上，歪得更厉害了。
礼堂的钢琴声还在断断续续地飘出来，是李毓秀在弹《送别》，琴声里混着大家的笑声、说话声、脚步声，像首未完的歌。杨景瑞站在门口，看着这群少年的背影慢慢走远，拐杖在地上轻轻敲着，节奏和着琴声。他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毕业礼，也是这样的夏天，这样的阳光，这样的少年意气，原来青春从来不会老去，它会变成一个个崭新的故事，在不同的城市继续书写，带着母校的栀子花香，永远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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