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寅时，天色墨黑，京城尚在沉睡。
城东镇远侯府却已灯火通明。
书房内，镇远侯方远身着玄色常服端坐主位，双目微闭似在养神，但扶手上因用力而泛白的指节，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他在等一个信号，来自宫中他最疼爱也最令他“敬畏”的女儿。
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
管家领进一名带着夜露寒气的男子，是淳妃宫中的心腹太监。
太监一言不发，只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密封、无标记的加急密信，恭敬呈上，便躬身退入夜色。
方远猛地睁眼，眼中闪过猎鹰般的锐光。他几乎一夜未眠，接过信时，那只执掌过千军万马的手竟有了一丝颤抖。
他撕开火漆，信上无一字，只有一幅简笔画：左边一枚镶宝石耳坠，右边一把寒光出鞘的利剑。
方远瞬间明白女儿的意思：物证已到，人赃并获，可以动手了！
他将信纸凑到烛火化为灰烬，抬头看向等候多时的老管家，脸上紧张尽褪，换上沙场将军的杀伐果决。
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催命军令：
“传话吏部王大人：‘鱼已入网’。”
“通知户部李侍郎：那本核查多遍的账册，今日可以呈上。”
“最后，告诉都察院张御史——”
“天亮了。”
他知道，今日金銮殿上的早朝，将是他那老政敌瓜尔佳·鄂敏的断头台。
卯时，金銮殿。
早朝开始，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
瓜尔佳·鄂敏身着紫袍站在最前，面色红润，依旧位高权重、春风得意。
他已通过皇后渠道知晓昨夜宫中风波，只当是后宫争风吃醋的小打小闹，顶多罚跪禁足，伤不了根本。
但他隐隐觉得今日朝堂气氛不对。
往日那些见他便堆笑寒暄的“同党”，今日竟都默契地与他保持三尺距离，眼神躲闪，带着说不清的怜悯。
不等他细想，御座上皇帝已沉着脸宣布早朝开始。
皇帝话音方落，吏部尚书王大人立刻出班，手捧厚如城砖的奏折高声道：
“启奏皇上！臣要参奏大学士瓜尔佳·鄂敏身不正、以权谋私，于六部安插亲信，拉帮结派，排除异己，形成尾大不掉之‘瓜党’！此其结党营私、败坏朝纲之第一大罪！”
身后数十名官员齐刷刷跪倒：“臣等附议！”
王大人话音未落，户部侍郎李大人已出班跪倒，呈上一沓账册：
“臣亦参奏瓜尔佳·鄂敏贪赃枉法，中饱私囊！贪墨南河大营治水款三万七千两，倒卖官粮，侵占军田！桩桩件件皆有账册为证，铁证如山！此其贪婪无度、蠹国害民之第二大罪！”
又是一片山呼海啸：“臣等附议！”
素有“疯狗”之称的左都御史张大人缓缓出列，未呈奏折，只对皇帝重重磕头，声泪俱下：
“皇上！瓜尔佳氏蒙受皇恩方有今日，却不知感恩！其父在前朝独断专行，其女在后宫构陷贵妃、秽乱宫闱！上欺君王，下鱼肉百官，内扰后宫，外坏朝纲！此等不忠不孝之奸佞国贼，若不严惩，国法何存！天理何存！”
“臣等附议！！！”
整个朝堂过半官员齐声怒吼，声震金銮。
这不再是一两人弹劾，而是一个庞大“反瓜尔佳”联盟的集体发难。
瓜尔佳·鄂敏呆立原地，看着写满罪证的奏折，听着生吞活剥的附议，大脑一片空白。
他面如死灰，百口莫辩，双腿一软，如烂泥般瘫倒在冰冷金銮殿上。
镇远侯方远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他只静静立于百官中，用冷漠得不带一丝情感的眼神，看着这个斗了半辈子的老政敌被众人撕成碎片。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