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严那绵里藏针的“提点”,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虽不剧烈,却清晰地标示出水面下潜藏的暗礁。我深知,在这成都的朝堂之上,军功和陛下的赏识只是敲门砖,想要真正站稳脚跟,乃至实现胸中那些超越时代的抱负,必须拥有属于自己的、绝对可靠的力量。
奇兵营,便是我选中的基石。
然而,在等级森严的汉军体系中,私自扩编、训练特殊部队,是极为犯忌的事情。尤其是在李严已然注意到我的敏感时刻。我需要一个名分,一个足够强硬的后台。
机会,在我回成都述职后的第五天,悄然降临。
一名身着普通青衣、面容平凡无奇的小吏,在傍晚时分来到了我暂居的驿馆。他并未多言,只是恭敬地递上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低声道:“丞相手谕,请周将军亲启。”随即,便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然离去。
我心中一动,屏退左右,在灯下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函。帛书之上,是熟悉的、略显虚浮却依旧风骨遒劲的字迹,正是诸葛丞相亲笔。
信的前半部分,是对我此番北伐之功的再次肯定,言语恳切,并勉励我戒骄戒躁,继续为国效力。但看到后半部分,我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丞相“……然今天下未定,曹魏势大,常规战法,难竟全功。当以奇辅正,方能出敌不意,克敌制胜。览子之才,勇毅过人,尤擅水战(看到这里,我精神一振,意识到丞相指的是原周仓在水淹七军等战役中的表现),更兼临机应变之能,非寻常将领可比。”
丞相“着尔即日起,于成都左近,择隐秘之地,筹建一营,号曰‘奇兵’。此营不隶常规部曲,直属于吾。兵员由尔自行招募遴选,可优先从原荆州旧部、无当飞军及忠勇可靠之士卒中简拔。员额定为五百,务求精悍。”
丞相“一应器械、粮饷,可持吾手令,直接向府库支取,无需经他人之手。所需工匠、场地,亦由尔全权处置。此营之训、之战,皆以实战为要,不必拘泥于旧法。无论水战、山地、林莽、潜行、突袭,乃至敌后扰袭,皆可涉猎研习……”
我的目光死死盯在最后一行字上,那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又蕴含着无限信任的话语:
不拘一格,唯才是举。所需资源,皆可调用。
“呼——”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胸膛中却有一股炽热的火焰猛地升腾起来!
成了!竟然真的成了!
丞相不仅同意了我组建特种部队的构想,更是给予了前所未有的支持!独立编制、直属管辖、自主招募、资源直调!这几乎是将这支五百人的部队,完全交到了我的手上!尤其是最后那句“不拘一格,唯才是举”,更是给了我极大的操作空间!这意味着,我可以打破门第、出身的限制,真正去搜罗这个时代那些被埋没的、拥有特殊技能的人才!
这不仅仅是组建一支部队,这更是丞相在为我铺路,在为未来的战局埋下一支足以改变局面的奇兵!也是在用这种方式,回应李严等人对我的质疑——我看重的人,自有其非凡之处!
更重要的是,信中特意提到了我“勇毅过人,尤擅水战”。这绝非空泛的褒奖,而是精准地点出了“周仓”这具身体原主的优势所在!是啊,我怎么差点忘了,原版周仓可是在关羽水淹七军时,于滔滔洪水中生擒庞德的存在!其水性、其勇力,在荆襄一带是出了名的悍勇!这正是我区别于姜维等将领的独特优势,是我立足的根本之一!
这段时间,我过于依赖现代人的知识和先知先觉,却险些忘了,这具身体本身,就是一件强大的武器!丞相的提醒,如同醍醐灌顶。
我将帛书小心地靠近灯火,看着它蜷曲、焦黑,最终化为一小撮灰烬。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已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之中。
第二天,我便持着丞相的另一份正式手令,开始行动。
我没有大张旗鼓,而是带着几名从五丈原就跟随我的奇兵营老弟兄,悄然离开了成都城。在城西三十里外,岷江的一条僻静支流旁,找到了一处废弃的旧庄园。这里三面环水,一面靠山,林木葱郁,地势复杂,既有开阔地可供操练,又有水道、山林可用于进行特种训练,位置隐蔽,正是理想之地。
张嶷“将军,此地甚好!”
张嶷打量着周围环境,眼中放光,
张嶷“水道可练泅渡、舟艇,山林可习潜伏、攀爬,这旧庄园稍加修葺,便可作为营房和匠作坊!”
我点了点头,心中已有蓝图。接下来,便是招兵买马。
我没有通过兵部正常的征调程序,而是利用丞相“自行招募”的授权,派出手下可信之人,分头行动。一队前往荆州籍将士较多的营中,暗中寻访那些水性精熟、胆大心细的老兵;一队前往南中降卒(无当飞军)的驻地,挑选熟悉山地丛林作战、身手矫健的勇士;还有一队,则拿着我的手令和丞相府的印信,直接去往将作监和一些民间工匠聚集地,招募擅长打造器械、尤其是弓弩和舟船的巧手匠人。
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李严那边似乎嗅到了什么风声,在资源调拨上开始出现一些“小小的”拖延和阻碍。但凭借着丞相“资源直调”的手令,我还是强硬地从府库中提出了第一批所需的铁料、木材、弓弦、布匹等物资。负责看守府库的官员脸色难看,却也不敢公然违抗丞相命令。
半个月后,第一批三百余名被遴选出来的士卒和数十名工匠,陆续抵达了这处被命名为“狼穴”的隐秘营地。
站在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上,我看着台下这几百张面孔。他们中有久经沙场的老兵,眼神桀骜;有来自南中的蛮族勇士,皮肤黝黑,带着野性的气息;还有那些看起来有些木讷,双手却布满老茧的工匠。他们彼此打量着,眼神中充满了陌生、疑虑,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我知道,将这些背景迥异、互不熟悉的人糅合成一支真正的精锐,绝非易事。
我深吸一口气,没有废话,运足中气,声如洪钟,甚至刻意带上了原周仓那特有的、如同闷雷般的嗓音特质:
周仓“弟兄们!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心里在犯嘀咕,把咱们这些水里来、山里爬、打铁造物的凑到一块儿,是想弄啥名堂?”
我目光扫过众人,猛地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刀锋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同时,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把明显经过改良、结构更为精巧的臂张弩。
周仓“看到这两样东西了吗?”
我将刀弩并举,
周仓“光有悍勇,是匹夫之勇!光有巧技,是纸上谈兵!丞相有令,要我们成立的,是一支能人所不能的奇兵!我们要做到的,是让敌人无论是在江河湖海,还是在崇山峻岭,无论是在白天,还是在黑夜,只要听到我们的名字,就寝食难安!”
我顿了顿,声音更加高昂,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原身那股子蛮霸之气:
周仓“某家周仓!没什么大道理跟你们讲!只知道,从今天起,你们吃的粮,拿的饷,是丞相特批的!用的家伙,是最好的!要干的活儿,是最险的!立下的功,也是最大的!”
周仓“在这里,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甭管你以前是干啥的,有多大本事,在这里,就得守我‘狼穴’的规矩!练好了,跟着老子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练不好,或者存了别的心思……”
我手腕一翻,环首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猛地劈在一旁碗口粗的木桩上!
“咔嚓!”木桩应声而断,断面光滑如镜!
全场鸦雀无声,只有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那些原本带着桀骜或疑虑的眼神,此刻都充满了震惊,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聚焦在那断开的木桩上。
我收刀入鞘,环视众人,声如雷霆:
周仓“现在,告诉我!有没有怂包软蛋,想退出吃安生饭的?现在滚蛋,老子不追究!一旦留下,就别特么跟老子叫苦叫累!听见没有?!”
短暂的沉寂后,台下爆发出参差不齐,却越来越整齐、越来越响亮的吼声:
“听见了!”
“愿追随将军!”
“干!”
看着台下这群被初步震慑和激发起血性的汉子,我知道,打造利刃的第一步,已经迈出。而这支融合了我的现代理念与原身勇武特质、汇聚了各方人才的奇兵,必将成为我在这乱世之中,最锋利的獠牙。
(本章完)
悬念:初步整合的“奇兵营”鱼龙混杂,训练中将遇到何种困难?李严的掣肘是否会升级?而这支被寄予厚望的部队,又将在何时迎来它的第一次淬火与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