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宗山门前，禁止大声喧哗、打架斗殴。”

　一个清冷如玉碎、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响起，并不高昂，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伴随着话音，那股如同实质的炼虚期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所有人都感觉身上一轻，仿佛刚从深海里被打捞上来，大口地喘着气。

　顾衍感觉自己的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连忙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也就是高踞于上空那道白色的身影，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还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微颤：“是，晏宗主，我们知错了，保证不会再犯！”

　他身后的那个小男孩也立刻有样学样，怯生生地行了个礼，小脑袋埋得低低的。

　晏辞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下方，在那个体修身上停留了一瞬，让对方如坠冰窟，瑟瑟发抖；随后，那清冷如寒潭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掠过了顾衍，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模样刻印下来。然后，他便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身影化作一道冰蓝流光，消失在云端。

　直到那迫人的气息彻底消失，顾衍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地小声嘀咕：“乖乖，这就是修真界顶尖战力的气场吗？差点以为要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他不禁再次感慨，不愧是天之骄子，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腿软，当然长相也算一部分原因。

　想起还被自己“遗弃”在队伍里的月微瑕，顾衍赶紧转身，准备挤回原来的位置。然而，他刚迈出一步，就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轻轻拉住了。

　他低头一看，是刚才那个被他护在身后的小男孩。

　此刻，小男孩正仰着头，用那双圆溜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眼眶还有些微红，看起来可怜又可爱，简直能瞬间融化所有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的心。他软软地开口，声音带着点糯糯的鼻音：“谢谢哥哥刚才帮我。”

　顾衍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小手轻轻挠了一下，瞬间软成了一滩水。他蹲下身，与男孩平视，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不禁感叹手感真好：“没事儿，举手之劳而已。以后遇到这种人，躲远点，知道吗？”

　男孩用力地点了点头，自我介绍道：“哥哥，我叫白澈，清澈的澈。很高兴认识你！”

　“顾衍，衍生的衍。”顾衍也报上自己的名字，看着这孩子乖巧的模样，心情更好了几分。

　“多谢哥哥帮忙，”白澈露出一个腼腆又感激的笑容，“希望我们日后在宗门里还能再见啦。”

　“嗯，加油！”顾衍鼓励地拍了拍他的小肩膀，这才转身，费力地重新挤回人群，去寻找他家那只可能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傲娇狐狸。

　就在顾衍转身离开的瞬间，没有人注意到，站在原地、依旧一副怯生生模样的白澈，那双原本纯净无辜的眼眸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与年龄截然不符的、如同深渊般幽暗冰冷的神色。他微微垂下眼睫，遮掩住眸底的精光，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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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顾衍！我说你不会真的又去多管闲事了吧？！”

　顾衍刚挤回原来的位置，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耳边就响起了月微瑕咬牙切齿的质问。他低头，只见那只雪白的狐狸正蹲在原地，一双紫罗兰色的眸子危险地眯起，尾巴不耐烦地在地上拍打着，浑身的毛都仿佛要炸起来了。

　顾衍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立刻堆起一个无比灿烂、试图蒙混过关的笑容，眼神开始四处乱瞟，嘴里打着哈哈：“哎呀！小月月你还在啊！你看今天这天气真不错哈！万里无云，阳光明媚，真是个适合排队的好日子！”

　月微瑕：“！！！”

　“我就知道！！” 月微瑕气得拿尾巴拍打着顾衍，如果不是顾忌周围人多，他可能已经一爪子挠上去了，“这试炼还没开始呢！你就先给我得罪了一个体修！顾衍啊顾衍，你是嫌自己命太长，还是觉得我这条狐命跟着你太安逸了？！你能不能有点‘我们是来猥琐发育，不是来当正义使者’的自觉啊！

　顾衍被吼得缩了缩脖子，小声辩解：“我这不是……路见不平嘛……而且那小孩多可怜啊……”

　“可怜？！我看你才可怜！”月微瑕气得用爪子直拍地，“等你进了试炼秘境，被那个肌肉疙瘩堵在角落里‘报恩’的时候，我看谁可怜！”

　顾衍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但嘴上还是不服软：“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嘛，小月月你最厉害了！”

　“谁要帮你挡啊！还有不许叫我小月月！”

　　——

　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明晃晃地照着，晒得人头皮发烫。顾衍感觉自己快要被晒成咸鱼干了，才终于随着缓慢蠕动的队伍，挪到了报名登记处。

　负责登记的太一宗弟子头也不抬，熟练地问道：“姓名，表字，年龄，籍贯……” 记录完基本信息后，他瞥了一眼顾衍怀里那团格外醒目的白色毛茸茸，笔尖顿了顿，例行公事地问：“你怀里这个……是灵宠，还是契约妖？”

　顾衍下意识地低头，正好对上月微瑕那双同样带着询问意味的紫瞳。他在脑海里疯狂戳系统：“系统系统！紧急求助！灵宠和契约妖有啥区别？快！在线等，挺急的！”

　【叮！《修真界基础知识小课堂》开讲啦！】系统的电子音还贴切地配了个上课铃的音效，【灵宠，相当于你养了只猫猫狗狗，关系比较自由，它哪天心情不好可能就自己跑路了。契约妖，则是通过血契缔结了灵魂联系的伙伴，相当于终身制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除非主人嗝屁，否则妖兽不能单方面解除契约跑路。简单来说，一个是临时工，一个是铁饭碗。】

　那位登记的弟子见顾衍盯着狐狸发呆，迟迟不回答，以为他没听懂，便好心解释道：“如果是未缔结契约的灵宠，是不能带入试炼秘境的，这是规矩。”

　【宿主，听到了吗？想带你的‘小月月’进去助你一臂之力，必须缔结血契，没有第二个选项。】

　顾衍的眉头皱了起来，在心里回道：“可那样不就是用契约绑住他了吗？为了一个试炼，赔上他以后的自由……这不对他不公平，试炼我自己苟着也能过。”

　他看着怀里毛茸茸的一团，想起这些天虽然吵吵闹闹但充满生气的日子，心里确实有些不舍，但他更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私心束缚住月微瑕。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月微瑕放在了地上。

　月微瑕四爪刚沾地，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皱着好看的狐狸眉头，扭头看向顾衍，紫瞳里满是不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喂，傻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衍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揉了揉月微瑕的小脑袋，手感依旧那么好：“那个……小月月啊，太一宗的规矩，灵宠不能带进去。所以……谢谢你这些天陪我，虽然你总是骂我傻，还总跟我抢点心，但我还挺开心的……你……你走吧，回到你的山林里去，潜心修炼，争取有天突破元婴。”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带着明显的不舍，但还是坚持把话说完了。

　月微瑕简直要被这傻小子的脑回路气笑了：“就这？缔结血契不就行了？磨磨唧唧的。”

　顾衍摇摇头，眼神很认真：“契约妖一辈子只能认定一个主人，除非主人死了才能解脱。月微瑕，你修为高，血脉尊贵，未来前途无量，我不能因为我自己想通过试炼，就用一个契约把你绑在身边，那太自私了，赔上你的自由，不值得。” 他说着，站起身，狠下心准备转身离开登记处。

　“哪来那么多废话！磨磨唧唧的。” 月微瑕被他这番“为你着想”的言论气得炸毛，只见一道白影闪过，他猛地跳起，精准地一口咬在了顾衍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指上！

　“嘶——！” 顾衍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指尖瞬间冒出血珠。

　“你这傻小子蠢得要死！脑子不会转弯，心肠还软，要是没我在旁边看着，进了那试炼秘境，怕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月微瑕落回地上，舔了舔嘴角沾上的血丝，紫瞳瞪着顾衍，语气又冲又急，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别扭的关切，“你之前救我一命，给我买那么贵的丹药，这份情，我记着呢！我们狐族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不就是个血契吗？啰嗦什么！赶紧的！而且九窍玲珑心做契约者，说出去也挺值得骄傲的，总之我跟定你了。”

　顾衍看着指尖的血珠，又看看眼前这只明明是在帮他、却偏要摆出一副凶巴巴样子的傲娇狐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酸涩涩，又暖暖胀胀的。

　那弟子看着这一幕，见怪不怪地拿出了一张特制的契约符纸：“既然决定了，那就开始吧。将你的血滴在符纸中央，意念集中，想着与它缔结契约即可。”

　顾衍看了看月微瑕，小狐狸昂着脑袋，一副“你敢不契约我就咬死你”的架势。他无奈地笑了笑，心中却是一片暖流划过。他将指尖的血珠滴落在符纸上，集中精神……

　符纸瞬间燃烧起来，化作一道柔和的光芒，一分为二，分别没入了顾衍和月微瑕的眉心。一种奇妙的联系，瞬间在两人之间建立起来。

　【叮！恭喜宿主与金丹巅峰期妖兽‘雪影灵狐-月微瑕’缔结平等血契成功！获得强力打手兼吐槽伙伴一枚！绑定套餐生效，祝您试炼愉快！】

　顾衍感受着脑海中那丝清晰的、属于月微瑕的意念波动，忍不住又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这次笑得真心实意：“以后……请多指教了，小月月。”

　月微瑕甩了甩尾巴，哼了一声，别扭地转过头去，但通过契约，顾衍清晰地感觉到这家伙……心情其实还不错？

　“少废话！赶紧登记完进去！本狐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我的……契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