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几个穿着朱红色官服、提着木箱的人匆匆跑来,为首的官员喊道:“画师局的,让开!记录现场!”
一个年轻女子从他们中间快步走到尸体旁,她穿着浅碧色的襦裙,外面罩着画师局的制服,眉眼清丽,但此刻脸色有些发白。
她打开箱子,取出纸笔,竟是要当场描画。
“白画师,这……”旁边一个同僚有些犹豫。
“大人吩咐,现场痕迹最重要。”白莞,也就是那女子,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开始勾勒地上尸体的轮廓和周围环境。
她的手很稳,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
谢淮安的目光扫过尸体坠落的窗口,又看了看地上的痕迹和周围惊恐的人群。他低声对张默说:“去问问,刚才楼上可有争执声?”
张默点点头,溜下马车,钻进人群。
金吾卫的人很快赶到了,驱散人群,封锁现场。一个队长模样的军官环视四周,看到了停在旁边的马车和车里的谢淮安。
“你!干什么的?刚才在这儿看到什么了?”军官走过来,语气不善。
“刚进城,恰好路过。”谢淮安平静地回答,“只看到人掉下来。”
“路过?”军官狐疑地盯着他,“外地来的?路引!”
谢淮安再次递上路引。军官看着“淮南县主簿”几个字,嗤笑一声:“一个小小主簿,跑长安来凑什么热闹?”他显然想找个人立威,“我看你形迹可疑,跟我回衙门问话!”
白莞停下笔,抬头看过来,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张默这时跑了回来,在谢淮安耳边低语了几句。
谢淮安点点头,对那军官说:“这位大人,杨侍郎是自杀还是他杀,尚无定论。但若我是大人,会先查查半刻钟前,与杨侍郎在楼上雅间争执的那位蓝衣客商去了哪里。此人从后门离开,乘坐的马车车辕有新鲜刮痕,向右拐入了西市方向。”
军官一愣:“你……你怎么知道?”
“窗口有碰落的瓦片,方向是受力向外。若是自己跳下,碰落应在内侧。”谢淮安语速平缓,“地上足迹杂乱,但有一行较新的车辙印从酒楼后巷延伸出来,辙印边缘的泥点未干。方才这位小兄弟去问了酒楼伙计,得知杨侍郎坠楼前,正与一位外地客商争吵,声音很大。”
他一番话说得清晰明白,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几个金吾卫兵士面面相觑。
军官脸上有些挂不住,正要发作,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何事喧哗?”
一个穿着紫色官袍、气质儒雅的中年官员走了过来,身边跟着随从。
“高相!”军官连忙行礼。来人正是宰相高衍。
高衍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谢淮安,目光在他白发上停留一瞬:“你是……”
“淮南县主簿,谢淮安。”谢淮安拱手。
“谢淮安……”高衍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方才你的推断,倒是清晰。依你看,杨侍郎之事……”
“下官不敢妄断,只是陈述所见。具体如何,还需金吾卫的各位大人详查。”谢淮安不卑不亢。
高衍点点头,对那军官说:“这位谢主簿是应召入京的学子,莫要为难。去查查他说的线索。”
军官只得称是,带人去了。
高衍又转向谢淮安,语气温和:“谢主簿初来长安,可寻好落脚处了?”
“尚未。”
“既如此,老夫在城东有一处闲置小院,还算清净。若不嫌弃,可暂住。”高衍说道,不等谢淮安拒绝,便对随从吩咐,“带谢主簿过去安顿。”
“多谢高相。”谢淮安深深一揖。
高衍摆摆手,又看了一眼白莞那边,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