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谢淮安拿起筷子,“藏得再深,只要存在过,就有迹可循。高相给我这个机会进秘阁,本身就很值得琢磨。”
正说着,院门被敲响了。张默跑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恭敬地说:“谢主簿,高相有请,过府一叙。”
谢淮安放下筷子,对张默说:“我去去就回。”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跟着小厮出了门。
高衍的府邸离得不远,格局大气却不奢华。书房里,高衍正在练字,见谢淮安进来,放下笔,示意他坐。
“谢主簿在长安可还习惯?”高衍态度很和蔼。
“多谢高相照拂,一切安好。”
“今日去秘阁,可找到所需资料?”
“受益良多,史官们很尽责。”
高衍点点头,沉吟片刻,忽然问:“谢主簿对当前朝局,有何看法?”
谢淮安谨慎答道:“下官远离中枢,不敢妄议。”
“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但说无妨。”高衍看着他,“陛下初登大宝,锐意进取,但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尤其虎贲卫……有些尾大不掉。陛下求才若渴,正是有志之士效力之时。”
谢淮安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虎贲卫,那是言凤山一手掌控的军队,权势熏天。高衍在暗示皇帝需要人来制衡言凤山。
“下官才疏学浅,恐难当大任。”谢淮安说。
高衍笑了:“年轻人不必过谦。昨日街头一席话,足见你心思缜密,观察入微。陛下要的,正是能办实事、能看清问题的人。”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三日后,陛下会在偏殿小范围召见几位遴选出的学子,当面策问。这是个机会,谢主簿好好准备。题目……或许与吏治、军务有关。”
这已经是相当明确的提示了。
谢淮安起身,郑重行礼:“谢高相指点。”
“好好把握。”高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从高府出来,夜风更冷了。谢淮安独自走在回小院的路上,街边店铺的灯笼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机会来了,比他预想的快。但要接近那个目标,他必须先得到皇帝的注意,必须在这次策问中脱颖而出。
与此同时,言凤山的府邸,书房内灯火通明。
言凤山坐在太师椅上,他年约四五十岁,相貌堂堂,但眉宇间有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和挥之不去的戾气。
他面前站着心腹谋士王朴,一个面容苍白、眼神略显阴郁的年轻人。
“那个淮南来的谢淮安,查清楚了?”言凤山声音低沉。
“回将军,表面看没什么问题。淮南谢家小户,父母早亡,他读书还算用功,中了举人后就在县里做主簿,一当就是好几年,没什么特别。”王朴回答。
“没什么特别?”言凤山冷笑,“一个没什么特别的主簿,刚来长安就撞上杨轩的案子,还说得头头是道,让高衍那老狐狸青眼有加,亲自安置,现在又推荐给陛下?”
王朴低头:“是属下疏忽。只是……他的履历确实干净。”
“干净?”言凤山手指敲着椅子扶手,“太干净了反而可疑。继续查,查他过去十年所有接触过的人,所有去过的地方。还有,他为什么年纪轻轻,头发白成这样?”
“是。”
“另外,”言凤山眼神锐利,“秘阁那边,昨夜似乎有人想摸进去?查清楚是谁,想找什么。”
王朴应下,犹豫了一下,问:“将军,陛下这次召见学子,会不会是想培植新人,来……”
言凤山抬手打断他,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轻蔑和自信的神情:“萧武阳想用几个书生来制衡我?天真。军队在我手里,朝中大半官员听我的,他翻不了天。不过,苍蝇虽小,嗡嗡叫也烦人。这个谢淮安,如果识相,或许有点用处。如果不识相……”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清楚。
王朴不再多言,躬身退下。
言凤山独自坐在书房里,看着跳动的烛火,眼神渐渐变得幽深。
十年前的血色,似乎又隐隐浮现在眼前。他低声自语:“刘子温……你的阴魂,还不散吗?”
烛火猛地摇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