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谢淮安又去了秘阁。这次他直接找到了谢娇娇。
“史官大人,陛下恩准,下官今后可常来读书。还要多麻烦大人。”他说。
谢娇娇正在抄写一份档案,头也没抬:“陛下恩准,自当遵从。谢主簿请自便。”
谢淮安走到昨天那排书架前,继续翻阅乾盛十八年之后的档案。
这次,他看得更慢,更仔细。时不时会停下来,似乎在思考什么。
谢娇娇抄完一页,起身活动一下手腕,目光不经意扫过谢淮安那边。
她发现他正盯着一卷档案的某处出神,那卷档案的封皮颜色……她心里微微一跳,那是记录当年一些武将任免调动的册子,里面夹杂着一些已撤销的虎贲卫旧驻防点记录。
她走过去,语气平静:“谢主簿对这卷感兴趣?这是些过时的兵备记录,没什么用了。”
谢淮安抬头看她,笑了笑:“过时的东西,有时反而能看出些门道。比如这个废弃的演武场,”他指着档案上一处小字标注,“位置很有意思,离当年的太傅府……似乎不太远。”
谢娇娇的心猛地一沉。太傅府,十年前被查抄灭门的刘子温的府邸。她面上不动声色:“是么?我没注意。陈年旧事,谢主簿倒记得清楚。”
“随便看看,史官大人不必在意。”谢淮安合上档案,放回原处,转而拿起另一卷,“我还是看看税赋相关的吧。”
谢娇娇看着他自然的动作,没再说什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但她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有些用力。
当晚,秘阁值夜的人换了一个。谢娇娇离开秘阁,没有直接回住处,而是绕到了太史局后面一条僻静的小巷。她走到巷子深处一堵老墙下,那里有个不起眼的缝隙。她将一张卷得很细的纸条塞了进去,然后迅速离开。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有人在查刘府旧事,疑与演武场有关。”
深夜,谢淮安的小院里。
张默已经睡了。
谢淮安独自坐在灯下,面前铺着一张白纸,纸上画着一些简略的线条和标注,像是长安城某个区域的草图。
其中一个点被圈了出来,旁边写着“刘府”,另一个稍远的点写着“旧演武场”。
两点之间,他画了一条虚线。
他盯着这条虚线,眼神复杂。十年前那个血流成河的夜晚,一些模糊的记忆碎片涌上来:混乱的脚步声、火光、呼喊……还有一条他从没在意过的,府邸后巷通往附近某处的小路。
如果,那条小路当时并没有被完全封锁?如果,有一些人是从那个方向进出?
他需要更确切的地图和记录。而这些东西,最可能存在于秘阁。
他吹熄了灯,躺到床上,却毫无睡意。黑暗中,他仿佛又听到了妹妹刘理小时候软软的声音:“哥哥,我怕黑……”
他攥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理理,如果她还活着,现在也该有二十岁了。她在哪里?过得好吗?
他不敢深想,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